纪家的房子挺宽敞的, 纪父专门腾出一间来,不偏不倚地把地方大致划分了两块儿,给两个儿子一人一边儿,木工活都放在这里做, 免得乱糟糟的, 至于山上的木屋,纪墨这么小,不好经常往哪里跑,干脆就不管了。

  他们搬东西早, 确定完这些的时候,曹婆子才从两个儿媳妇搬空了家的噩耗之中回过神来,等她想到山上还有个屋子,就去看了看, 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她只当是曹木都倒腾清楚了, 扭头就带着女儿去村长门口哭了。

  这一场闹剧持续了好些日子, 邻村的人看够了热闹,纪大郎偶尔也会关注一下, 就怕有人发现山中的屋子是他们搬空的, 结果曹家女儿嫁了,曹婆子也跟着去了, 事情算是彻底完了,纪家人也安了心。

  纪墨却有点儿失落,这就是说曹木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主线任务:制琴匠。】

  【当前任务:专业知识学习——(56/100)】

  “那么, 剩下的就靠自己了。”

  纪墨有点儿失落,却很快调整好心态,在这条路上,指望谁长久相伴,都是不现实的,能够学到知识都要看自己,别人的陪伴并不能够增加知识点,一个师父的存在,会在前期容易提升知识点,但在后期,教授也是有个极限的。

  “——就从现在开始吧。”

  纪墨还小,之前常往外跑是因为要去曹木那里,没有了曹木,他就没了出去的理由,反而更能宅得住,每天醒来,睁开眼,吃了饭,就往木工房里一钻,等到中午再度吃饭才会出来,专心致志地制琴。

  因为他的这份专注,纪母都不许纪大郎去房间里打搅他,渐渐地,在纪墨还没发现的时候,木工房就成了他一个人的天地,偶尔纪大郎会站在门边儿看,还是得到了纪墨允许的时候,才会看两眼,虽然不太明白那些程序之间的每个步骤都是为了什么,但那种不明觉厉,却是感觉到了,连岑师傅都做不到那种让人产生敬畏感的专注认真。

  “三郎以后肯定比岑师傅厉害!”纪大郎私底下这样对纪父说。

  纪父也是有眼睛会看的,他看到之后也有这样的感觉,不说别的,就小儿子这份聪明,这份专注,若是不能有所成,才是上天不公。

  “那么大点儿人,也就跟那琴等高,就那般… …”

  纪母看得满眼爱怜,以前不知道小儿子在做什么,看不到这样的场景,如今回想,要从师父手中学点儿东西,该多不容易。

  一时又想到了曹木:“以前看着是个老实头子,如今知道这人也不老实,还不知道他对三郎到底怎样。”

  一颗心为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再次担心起来,纪母能够做的就是做一些好吃的,给小儿子补补。

  婚期临近,纪大郎没时间嫉妒这些,来来回回置办东西,连新柜子,他都亲手打了一个,放在准备好的婚房里。

  成婚那日,纪家格外热闹,纪墨被打扮一新,放在了新床上当童子坐床,等到新娘子来了,他这个小叔子更是有幸在新房中待了一会儿,大家闹起来的时候,把他这个小叔子往嫂子的怀里塞,让新娘子抱一抱,也好早日得个儿子,把纪墨闹得,怪不好意思的,瞅着空跑出来了。

  他现在年龄还小,还跟着父母住,晚上父母说话也避不了他,听着纪母跟纪父感慨,回想当年的甜蜜什么的,翻个身继续睡,夫妻啥的,真麻烦啊!

  次日见过新娘子敬茶之后,纪墨跟着叫了一声“嫂子”,扭头就去木工房里忙活儿了。

  嫂子有点儿犹疑:“三郎是不喜欢我?”

  家里头没有小姑子,不至于有姑嫂矛盾,但若是小叔子不喜欢,似乎也有点儿为难。

  “你想多了,过几天你就知道了,他现在专心着呐。”

  那是一种融入其中,所有都注意不到的专心,看得旁人也会被感染到,虽然不明白,却能感觉到这件事对他的重要,或者说他对这件事的看重,全家都默契地不去打搅他。

  纪大郎娶了媳妇,春风得意,更不想做什么木工活,那房间都给了纪墨用,等到新娘子明白这层意思的时候,也没什么好说的,不挑事儿的人家,谁过得不舒心啊!

  纪墨第一架琴做出来的时间是在冬季,曹木那许多讲究也是因为山上冷,但在家里,纪墨却不讲究那些封建迷信,旁边儿的小炭盆摆着,觉得冷了就停一停,在炉子上烤烤手,或者搓一搓,做得虽慢,却一点儿没耽误。

  调音的时候犯了难,他是真的没办法确定自己听到的宫、商、角、徵、羽就是正确的五音,更不要说文武之音了,他还让家里的人都听了听,奈何一家子都没个文艺细胞,真是听不出来。

  “镇子上有一家卖琴的,不然,你去那里听听,之后再回来调?”

  纪大郎给出主意。

  纪墨想了想,倒是也行:“我带着琴去吧,现场调音,他们应该会同意的吧?”

  纪大郎说不准,看向纪父,纪父拍板:“明天我带着三郎去。”

  次日一早,纪墨就把琴包好了,跟着纪父往镇里走,纪父怕他走不了远路,干脆赶车去。

  镇上有且只有一家卖琴的,纪父带着纪墨进去,掌柜的就看到了,实在是这两人哪一个都不像是买琴的,也不像是那些大户人家的下人。

  纪父见过点儿世面,跟人打交道一点儿不怵,上去跟掌柜的沟通了一下,说了来意,掌柜的笑起来:“看不出来啊,小友年纪轻轻,就会制琴了!”

  他这里的琴,名家的少,也有很多是个人委托来卖的,附近卖琴的人家他也算是熟悉,并不知道有一家姓纪的,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徒弟。

  目光之中带了几分打量,掌柜的笑容和善,指了指一旁的桌子,示意纪墨展示一下自己的琴。

  一路上,纪墨都是自己抱着琴的,过了一年,他长高了些,倒是比琴高了,也就高出半头,纪父忙上前帮了一把手,这才把琴端正放好,打开包在外头的细棉布,露出里面的琴来,无论是光泽还是形制,都让掌柜的正色以待,这可真不是闹着玩儿的,看起来的确不错。

  “师父走得早,调音虽教过,我却拿捏不准,想请您指教一下,这样的音是不是准了。”

  纪墨说着拨了拨琴弦,他以前从没接触过这个,跟着曹木学了这么长时间,也是学制琴,拨弄琴弦的手法不过是照猫画虎,看不出什么专业来,也许曹木从小耳濡目染,还能弹出一首半首的曲子来,纪墨就不太行了。

  “这真是你自己做的?”掌柜的看完琴,又看了看纪墨,目光惊奇,无他,纪墨的年龄太小了。

  七八岁的样子,能制琴了?这是哪家教出来的啊?实在是太厉害了吧。

  掌柜的所知的那些制琴匠的弟子,最早的,也都是十一二岁上才开始上手制作,这么小,手上的力道都掌握不好,怎么就能制琴了?

  上好的梓木,七八年的阴干时间,可是容不得浪费。

  有些人家,收了弟子,一开始让他们练手都是制膝琴,短而省材,最重要的是可以用那些作废了的材料再加工,如此,少说也要练个一两年才能上手真正的好木材。

  掌柜的上手把琴看了又看,还试了试音,稍稍指出两个音不太准,纪墨现场调了一下。

  看纪墨的手法熟练,他这才相信琴是对方做出来的。

  “了不得,了不得,敢问是哪位师傅教出来的啊?”

  掌柜的一时起了好奇,询问着。

  “师父不让说。”纪墨抢在纪父前头,把纪父的话卡死了,曹木走了也快有一年了,曹家的麻烦早都完了,但镇子和村子太近了,若是这里有什么话传回去,还不定会怎样呐。

  纪父本来想要炫耀一下,听到纪墨这句话,想到炫耀可能带来的后果,也就不说了,略显矜持地微微点头,谦虚道:“他这水平还差得远,您看看,给指教指教。”

  如曹父在世时那样,跟君子之艺沾上边儿的,哪怕是做这等买卖的人,多少都有些风雅之心,掌柜的也不例外,纪父这话说得白,但那尊敬之意还是颇为让人受用的,掌柜的也有爱才之心,看到纪墨小小年龄,就能制出这等琴来,也是欣赏,可能还有和未来的制琴匠提前交好的意思,当下也真的说了一些东西来。

  【主线任务:制琴匠。】

  【当前任务:专业知识学习——(59/100)】

  知识点往上跳动了一点,纪墨听得愈发专注了。

  好学的态度是能够影响人的,见到自己所说都被悉心听取,掌柜的捋了一把胡须自得一笑:“小友这琴,可是要转与他人?”

  纪父是惯做生意的,以前虽没接触过卖琴这一行,却也知道这话的意思,就是问卖不卖,当下就问:“掌柜的看,这值多少?”

  话问得太白了,掌柜的皱了皱眉,却还是给出了一个诚心的价码,还道:“这是小友第一张琴,新手之作,虽形制音色不输大家,却还是不能促得高价。”

  他这话说得婉转,纪墨却有些明白了,任何行当都有准入门槛的,不是说谁制作出来琴都会被收,这就相当于某种垄断,圈内人想要卖东西容易,圈外人就是东西再好,里头不要他们也没奈何。

  掌柜的压低价钱,就是让他迈过这个门槛的回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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