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钦梓在西巷的巷口等了许久,不见余柠溪的身影,直至夕阳迟暮,仍不见她,于是派了孟连去瞧瞧。

  孟连未归,却盼来了李玉。身后还跟着宫里的老姑姑。

  “太子殿下,奴带了皇上口谕,唤您天黑之前入宫。”老姑姑开门见山,陈钦梓皱眉,皇帝这般传唤,还是第一次。于是令李玉在此守着,等孟连的消息。回府匆忙换了朝服,自己策马入宫。

  金銮殿内,孙敏儿站在珠帘之后,隐隐约约能看到陈钦梓的俊颜。

  皇帝早已老态龙钟,时不时的咳着,言语却依旧淡漠狠厉:“贤王已迎娶赵家的薇儿为王妃,朕听这民间传闻,二人璧人一双,佳偶天成。算算你的年纪也到娶婚之时,可有心仪的太子妃人选?”

  陈钦梓口中的余柠溪三字将脱口而出,却被无情打断。

  “孙家有一女,朕觉得很是温婉,更富才情,便是太子妃最适合不过的人选。朕现在便可下旨,成全了你的婚事。”

  陈钦梓“扑通”一声跪下,额头磕向玉砖:“儿臣不愿,请父皇收回成命。”

  皇座上的天子闻言暴怒,言语还未出口,却已是无尽的咳喘。陈钦梓欲起身,却听见了皇后的声音从身后渐行渐近。

  “陛下,御医说您不可动怒!”皇后捻着玉帕轻抚皇帝的后背,继而看着跪在殿下的陈钦梓,走到了他的身前。

  “儿臣参见……”?

  “逆子!”陈钦梓顿觉面上刺痛,便是一阵清脆的掌掴声。

  他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毫无缘由的冷漠,年幼的储君没有获得疼爱的权利。他甚至不想再解释,因为所谓的母亲,对他没有一丁点的在意。

  他选择一言不发,仍不能得到皇后的一丝温情。

  “太子殿下,”皇后将手腕上的珊瑚珠摘下摔在玉砖上,珠子七零八落地散在宫殿内的每一处,皇后咬牙切齿的声音传进他的耳里“您当真对陛下没有一丁点的尊重吗?!”

  陈钦梓觉得这句话很讽刺,本该是他问他们的一句话,却被用在自己的身上。他哽咽了一下,喉咙里只能传出“母后”二字。

  “让他给朕滚,滚远!”皇帝一边咳着,一边气愤地拂着胸口。陈钦梓握紧了拳头,因为气愤与委屈,眼里存的泪噙的很满,却没有落下。

  他像是下了很大的勇气,头狠狠的磕在地下,坚定地说:“不论父皇如何怪罪儿臣,儿臣都不会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子为太子妃,不仅是委屈儿臣,更是委屈那个女子。”

  “儿臣只会娶心爱之人,白头到老。”

  孙敏儿看着陈钦梓不卑不亢的模样,就算是听见他说自己不是他爱的女子,也不舍得放弃。娇娇女眼里含着泪,对着陈钦梓的背影暗下决心。

  “太子殿下,敏儿不会放弃的。”

  陈钦梓走出皇宫时,李玉和孟连已经在宫门前等候许久。

  李玉第一眼就看到了陈钦梓额前的伤,一下尖叫起来:“哎呀!太子殿下!怎么受了伤,疼不疼?”孟连对这个大惊小怪的阉人表示不屑,一掌就将李玉扒拉到一边。

  “殿下,臣查到,余姑娘今日不是无故缺席赴约。”显然这个消息对陈钦梓来说才是更吸引人的。

  “说。”陈钦梓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交流了,他闭上眼睛,脑海里都是皇后摘下珊瑚手钏的画面,还有珠子散落一地的声音。

  那是皇后收养自己的第三年,他亲手为自己母后穿的珠链。

  往后的很多年,当他受委屈,被无视时,只要看到皇后手上还带着那串珠子,都能释怀一些,不至于那么难过。

  今日,她亲手扯断了他最后的希望。

  “今日贤王妃,也就是赵府的薇儿小姐,找了余家小姐的麻烦,听说贤王也有出面。”

  陈钦梓仰头望望天,繁星满目,他从没有感觉到那么累过,尤其是余柠溪这个肋骨的出现,成了他心里唯一的忌惮。

  陈夜莺府上。

  二皇子身着红衣,坐在窗前吹冷风。烈酒入喉灼心,一只净白的飞鸽停在窗棱。陈夜莺会心一笑,择下鸽子身上的纸条。

  “连将军果然很会做事。”

  如今的皇室,一个毫无作为的太监都有所谓的党羽投奔,皇权再不是秘密。

  “指婚……”二皇子呢喃着,指尖摩挲着墨纸,再一寸一寸的撕碎,扔在火炉之中。

  “陈钦梓,这次是你帮助了我呢。就看你的太子之位,还能坐多久。”

  余柠溪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

  红儿倚在门外早已昏昏入睡,偶尔有个丫鬟过来捉弄一番,都能穿出窸窸窣窣的玩笑声。余柠溪喜欢这种声音,比起无休无止的静谧,人声更能让她安心。

  很多时候,她都能想起那个阴潮的地牢,想起自己的血凝结又流,身上散发臭烘烘的味道,余晚莹掐着她的脖子,徐庆耀狰狞的笑容……很多很多,前世的痛苦一遍遍的在脑海里重复,折磨着她。

  她又想起白日,薇儿和陈一然话里的嘲讽,又想起自己没有赴约,不知道那个孩子气的太子殿下会不会一生气又不再和她见面,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余柠溪想,会不会是因为前世受了太多的苦,今生给了她一个这样弥足珍贵的男子。

  她陷入相思时,听到了桌椅碰撞的声音。

  透过仅点的一盏油灯,一个黑色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近。

  “你是谁?!”余柠溪拿起枕下的匕首,指着眼前的人。陈钦梓无奈地笑出了声,摘下蒙面,一张俊颜暴露在余柠溪的面前。

  余柠溪的防线彻底崩溃,她突然觉得很委屈,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光着脚就扑进了陈钦梓的怀里。

  他有点诧异,伸出手将余柠溪揽进怀里,温柔地说:“今天的事我都知道了,委屈了你,我很心疼。”

  他以为余柠溪成了他唯一的软肋,殊不知,他让这个女子卸下了所有的防备。【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