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香草纳闷起来,怀疑起了自己的眼睛,难道是看错了不成?
于是就对着坑边喊了起来:“老姑……老姑,老姑你在吗?”
一连喊了好几声,也不见丝一丝一毫的回应,王香草止住声,头皮一麻,心就被提到了嗓子眼里,转过身,撒腿就朝着坡下跑去。
一憋子气跑进了村,王香草这才减缓了脚步,朝着胡仙姑家走去。
等拐过了那条大道,又穿过了一条胡同,抬头一看,胡仙姑家的大门竟然紧锁着。
王香草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里,一时傻了,瞅着门上那把锈迹斑斑的铁锁发起呆来。
思来量去,也没想出胡仙姑会去那儿,只得四下里打听了一下,也没人知道,就像之前商定了一样,都摇摇头,说好几天不见她的人影了。
又折回了胡仙姑家门前,默默地站了一会儿,才沉沉叹一口气,无精打采地回到了自己家里。
本想把麦子倒腾出去的,可进屋后,觉得浑身乏力,一点劲儿都没有,心里也跟着乱糟糟的,像是一只手在撕挠着一般。
王香草只得把抓在手里的簸箕又扔在了地上,走进里屋,蹬掉鞋子,吃力地爬上了床,趴在那儿,迷迷瞪瞪睡了过去。
正睡着,突然听到有人在喊着她的名字。
打一个激灵,王香草慌忙爬了起来,睁开惺忪的睡眼看过去,原来是姚桂花站在了自己的床前,结结巴巴地问道:“姚桂花,你……你咋来了?”
姚桂花阴沉着脸说:“我咋就不能来了?”
王香草问:“你不是搬到县城里住了吗?”
姚桂花摇摇头,说:“还没呢?”
王香草擦下床,搓了把脸,说:“那咋一直不见你的影呢?还以为你这辈子不想见我了呢。”
姚桂花嘴唇翕动了几次,说:“王香草,我来跟你说个事儿。”
“啥事?”
“我要离婚了?”
“啥?离婚!”王香草惊呼道。
姚桂花叹一口气,说:“不离不行啊,除非去死!”
“是你变心了?还是郑成亮那个杂碎变心了?”
“不是,都不是。”
“咦,那就怪了,两个人都没变心,离啥婚呢?”
“没办法,都怪自己一时糊涂。”
王香草没说话,去了屋里,一手提一个小木凳走了出来,递给姚桂花一个,自己先坐了下来,说:“我还以为天上下屎,把你恣晕了呢。”
姚桂花坐下来,说:“我也是一时糊涂,就做了那样的决定。”
王香草望着姚桂花低垂的眼目,真还看不出得意的神情来,就说:“到底是咋回事啊?我可真是被你弄糊涂了。”
姚桂花叹着气说:“人呢,有时候一念之差就做出糊涂事来,再醒过来,可就找不到回头的路了。”
“行了,你就别拽了,赶紧说。”
姚桂花就把她的婚变过程,前前后后、仔仔细细跟王香草说了一遍——
其实这事的根源,还在马有成跟王香草导演的那场“xx戏”上,为了把被抓进看守所的郑成亮给解救出来,他们先设法把看水库的老蒋头灌醉,再让姚桂花扮出被欺凌的假象,以此来要挟老蒋头,让他当县长的弟弟亲自出面,把郑成亮给放了。
事成之后,老蒋头心里还是不踏实,毕竟有过前科,怕再次进去坐牢,就趁着黑夜来到了姚桂花家,送来了两瓶好酒,一条好烟,还有两千块钱。
那天夜里,正巧姚桂花一个人在家,见老蒋头带着如此丰厚的礼品,还有如此诚恳的态度亲自登门,心里既愧疚,又激动。
愧疚的是自己欺骗了老蒋头,明明只是演了一场戏,就让老蒋头帮了那么大的忙,还提心吊胆地吓成那个样;
激动是一县之长的哥哥亲自登门造访,还毕恭毕敬,十二分的客气,这在他们家,包括祖祖辈辈怕也是头一遭。
于是,就拿出了自己百分百的热情,又是让座,又是倒茶。觉得还是过意不去,干脆就炒了两碟小菜,开了一瓶酒,强拉着老蒋头坐到了饭桌前,一起喝了起来。
老蒋头一开始显得很拘谨,搞不清姚桂花葫芦里究竟埋的是啥药,心里就发虚,戒备着姚桂花的一言一行,生怕再节外生枝,钻进她的圈套里去。
见老蒋头不肯喝酒,姚桂花就双手举杯,前倾着身子,说:“老蒋,你别多想,你来我很高兴,真的,激动得不行,来,我敬你一杯酒。”
老蒋头眼前一阵亮白滚动,就开始心慌意乱起来,忙深埋了下头,支支吾吾地说:“妹子,俺……俺本来就不是人,不是东西,你还对俺这么好,这不是折俺嘛,妹子……实在对不住……对不住啊妹子!”
见老头一副痛心疾首,欲哭无泪的模样,姚桂花心里也觉得不好受,竟差点道出了实情,好在嘴皮子及时把住了门,才改说道:“大哥,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别提了,连想都别想了,你不是也帮我忙了嘛,这就扯平了,不要再放在心上了,来……来,喝酒……喝酒……”
老蒋头还是不接酒杯,依然深埋着头说:“大哥,你这人咋就这样呢?这都啥年代了,你还那么放不开。实话跟你说了,就算是你真做了那事,我也不在意了。”
老蒋头这才抬起了头,盯着姚桂花亮闪闪的一对大眼睛问:“妹子,你说的是真心话?”
姚桂花豪爽地说:“嗯,真的,只要你喝了这杯酒,我就不在意了。”
老蒋头果真就麻利地接过了那杯酒,抢着喝了下去。
姚桂花说:“嗯,这才像个男人嘛。”
老蒋头唧唧嘴,说:“今夜里来,俺就是来向你赔礼道歉的,只要你答应不再记恨俺,俺就知足了……知足了……”
姚桂花说:“大哥,我以杯中酒向你起誓,以后就彻彻底底把那件事放下了,要是再想起,我就是王*八*蛋!”
说完,仰头猛地灌了下去。
“妹子,你别那么说,都是老汉我不是个东西,稀里糊涂就把你给那样了,你记恨也是应该的,俺才是王*八*蛋……俺才是王*八*蛋呀!”
老蒋头说完,眼里竟有了混浊的老泪在晃动。
姚桂花大大咧咧埋怨起来,说:“你看看你这人,我都把话说这份了,你还自己折腾个啥?妹子我把实话放在桌面上,就算是咱们有了那种关系,也不在意了,那说明咱是前世有缘,你忘记那句老话了,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同枕眠,不管咋样,有缘就行……有缘就行,来,喝酒……喝酒……”姚桂花说着,又把斟满酒的被子递了过去。
这一次老蒋头没有拒绝,接过杯子的同时,挂在眼角的泪滴也随之滚落下来,说:“想不到妹子是个忠义之人,俺都不知道该说啥好了,来,喝!”说完吱溜一声,喝了个底朝天。
两个人喝着酒,撇开了之前的话题,敞开心扉,谈笑风生起来。
聊了一会儿,老蒋头收住了话头,说:“我该回去了。”
沾了酒的姚桂花竟意犹未尽,说:“好不容易有个人说话,再唠一会儿,再说,你看看这酒,才喝了不到一半呢。”
老蒋头说:“我还得值班呢。”
姚桂花说:“天又没下雨,值啥班呀?再说了,上头把你放在那儿,还不就是给你个养老的地嘛,谁还指望你干啥了,你说是不是?”
老蒋头咧嘴一笑,说:“你倒是怪激灵的,啥话都能说到点子上,不瞒你说,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姚桂花得意地笑着,一张脸红扑扑的分外惹眼,她说:“还不是咋的,就算是出了啥事,还敢怪罪你呀?你弟弟能饶得了他嘛,你说是不是?”
老蒋头紧盯着姚桂花的脸,偷偷咽了一口口水,嘿嘿傻笑着,一脸痴相。
“好,咱们再接着喝!”姚桂花说着,伸手去抓老蒋头的酒杯。
不知道老蒋头是想捂住酒杯,还是主动去拿酒杯,竟然一把抓在了姚桂花软乎乎的手上。
姚桂花没动,由他抓着。?【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