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你是听谁说的?不会是在闹着玩?”王香草满脸疑惑。
孙玉忠认真地说:“你这会儿是村干部了,谁敢骗你。他这事儿也没啥奇怪的,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听说郑成亮家有亲戚在城里做大官,给他安排个活还不是小菜一碟吗?”
“他们家有亲戚在城里做大官?做啥大官?我咋就从来没听姚桂花说起过呢?”王香草仍是半信半疑。
孙玉忠摇摇头说:“具体情况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是刚刚提拔上去的,反正感觉应该级别很高,要不然没那个本事的。”
“不可能……不可能,孙玉忠你一定听错了,他们家有啥关系我还能不知道啊,瞎扯着玩罢了,你还当真了。”王香草舒展开眉头,笑着说。
孙玉忠直嚷嚷,说肯定错不了,郑成亮都已经去上班好几天了,头一天还是小车来接的呢,还听姚桂花跟俺家娘们说,要不是为了种地,他们就把家搬到县城里去了。”
“还有这事儿?”
孙玉忠弯下腰,重新推起了车子,感叹道:“老话说得对,赖人有赖福,郑成亮整天游手好闲的,到头来天上真就掉馅饼了,就这么着一步登天了。”
说完推着车子回了家。
王香草站在那儿琢磨起来:听上去这事不像是假的,可姚桂花为啥就不跟自己说一声呢?
这还不算,好几天连个人影都见不着了。
这究竟是为啥呢?
翻来覆去想了半天,也没理出个头绪来,王香草就想着打电话问一下姚桂花,听听她到底是咋个说法。
可当她拿出手机,又打消了那个念头。
她觉得这时候主动给她打电话的,那不就是拿着热脸蛋贴她的冷屁股吗?
何必呢?
翻脸就翻脸呗,没啥了不起。
就算她男人进城当了工人,成了正式工;
就算她家搬进了城里,那也没啥了不起,谁离了谁都一样过日子,一样喘气,一样吃喝拉撒。
王香草扭头朝前走去,默默告诫自己:要是姚桂花不再主动跟自己联系,那就拉倒了,这辈子的姊妹情分就算尽了。
……
心想着放下,可越发无法释怀,搞得心里乱糟糟不是滋味儿。
直到路过夫妻双双遭雷劈的徐木匠家时,才转移了注意力。
她走到院门前,见厚实的大门紧锁着,连锁身上都长满了锈迹,看上去好像自打徐木琴去了亲戚家后就再也没有开启过。
王香草弯下腰,扒着门缝往里瞅起来。
这个把个月的工夫,就没了家的样子,院落里长满了半人高的荒草,一片凄然。
院子里那棵大树好像也死了,枯黄的叶片挂在枝杈上,无力摇摆着。
唉,这人、这家就跟一阵风似的,说没就没了。
死去的人倒也轻松,眼一闭就啥也不知道了,可活着的亲人却难以承受,受尽煎熬。
就拿徐木匠身后留下的独生女徐木琴来说,她要承受的苦痛和煎熬是难以想象的,怕是一辈子都难以摆脱。
想到了徐木琴,王香草自然而然又想到崔玉柱身上去了。
也不知道那小子这会儿咋样了,尤其是被孙常果儿子打破了脑袋之后,伤口疼痛不说,还被马有成当成了赌注,三番五次地以此要挟孙常果,不但收获了大把的钞票,还挣足了厚厚的面子。
这根老油条可真够狡猾的,他玩阴招的手段真够让人咋舌的,不服不行!
王香草觉得该去看看崔玉柱了,一来惦记着他的伤口,二来也顺便通过他探听一下徐木琴的相关情况。
进了崔玉柱家门,王香草站在院子喊了起来:“玉柱大兄弟,崔玉柱,你在家吗?”
“哎哟,是王香草啊,是啥风把你给刮来了,快些进屋……快些进屋……”崔玉柱娘颠着屁股迎了出来。
王香草说:“打你这儿路过,顺便看看崔玉柱咋样了。”
崔玉柱娘没接话,扯着王香草的手就往屋里拽。
进屋后,搬个木凳子让王香草坐下,然后自己一屁股坐到了水泥地面上,眼巴巴望着王香草说:“你看看……看看,有个事儿本该早些向你说一声的,一直也没好意思开口。”
王香草一愣,问:“啥事?”
崔玉柱娘说:“村长一再嘱咐着不让崔玉柱出门,可那小子呆在家里时间长了,就稳不住了,挣死挣活地蹿出去了。”
王香草问:“崔玉柱他去哪儿了?”
崔玉柱娘苦着脸说:“真是对不住你跟村长了,你们操心费力的帮我们,不但保了太平,还给钱给物的,可玉柱那个熊孩子不听话,真怕给你们惹来更多麻烦呀!”
王香草心头一紧,忙问:“是不是崔玉柱他……他又出啥事了?”
崔玉柱娘说:“倒是没出啥事儿,可那小子犯横了,硬是在家呆不住了,犟着头跑了出去。”
王香草问:“他去哪儿了?”
崔玉柱娘说:“听说是去了省城,打工去了。”
王香草说:“出去就出去呗,老在家呆着也不是个办法。”
崔玉柱娘哭丧着脸说:“这不是担心孙家知道后来找茬嘛,万一知道他伤得没那么严重,那还了得啊!”
王香草安慰说:“用不着担心,村长都给摆平了,他们不会再折腾了。对了,崔玉柱的伤口没大碍了?”
崔玉柱娘说:“没事……没事,不就是掉了几撮头发,留下了一道小伤疤嘛,能有啥大碍?”
王香草说:“那就好,崔玉柱倒是个懂事的孩子,出去打工挣点钱,也好盖房娶媳妇了。”
崔玉柱娘说:“香草啊,我跟你说实话,一开始玉柱也没想着出去,想着等过了风头再说。可那个徐木匠家的闺女来过两次,说是要进城打工,玉柱二话没说就跟着去了。”
“你说是徐木琴喊崔玉柱一起进城了?”
“是啊……是啊……”
王香草心头一暖,看来徐木琴真的是铁了心跟崔玉柱好了,这样以来,她自己有了依靠,崔玉柱也随了心愿,三的时候是天作之合了。
“香草啊,你要是觉着这时候出去不合适,就打电话让他回来。”崔玉柱娘见王香草呆着脸不说话,忧虑起来。
王香草摆摆手说:“不用……不用,这样就好了,让他们俩一块出去闯荡一下,挣钱是一方面,长点见识才是正事儿。”
崔玉柱娘说:“我就担心他到外头惹事,心里老悬着。”
王香草说:“孩子长大了,该撒把就撒把,不能老呆在家里,呆来呆去就成傻子了。”
崔玉柱娘长吁了一口气,说:“他带着个女孩,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该咋办呢?”
王香草从崔玉柱娘的话音里听得出,她好像对儿子跟徐木琴这事儿并不是十分满意,至少没有之前想象中的那么欢喜,就说:“他们俩一块做个伴多好啊!互相有个照应,再说了,那么好的儿媳妇自己跑上门了,还不白白让你捡了便宜,用不着担心这担心那的。”
崔玉柱娘哭丧着一张皱巴巴的脸,说:“说起来,徐家那闺女模样长得倒是不孬,可她爹娘做下了遭雷劈的孽事儿,想起来心里就不是个味儿,那可是几辈子都洗不掉的污点啊!”
王香草心里一阵犯堵。
这个半老女人竟然反过头来嫌弃人家了,也不看看自己的家境,瞧瞧自己的儿子,能捞得着那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子算是烧了高香了,还鸡蛋里挑骨头,真没数!
再说了,就算是徐木琴的爹娘死于非命,死得不凶煞,不光彩,可那是他们自己做下的孽,与后人有啥关系呢?
多余!
她盯紧了崔玉柱娘的双眼,冷脸训斥起来,说:“我看你这是捡了便宜又卖乖,人家徐木琴哪一点配不上你家儿子了?你也不想想,要是那个闺女不好,支书家的那个小子能紧追不放吗?就算是她爹娘有罪孽,遭了天谴,与后人也没啥关系。”
崔玉柱娘支吾了一阵子,说徐家那闺女小模样长得实在是太招眼了,到了城里,就更让人放心不下了,没准会招惹是非。
王香草强装笑颜,说:“你心眼咋就这么小呢?女人长得好看就招惹是非了?我看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说完,抬脚往外走去。
“香草,你再坐一会儿,我还有很多话想着跟你聊呢。”崔玉柱娘跟在后头说。
王香草说该聊的已经聊了,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我要去村委会,有急事等着办呢。
“那好……那好,你先去忙,给你添了不少的麻烦,真该好好谢谢你。”崔玉柱娘诚心诚意地说。
王香草头也不回,说不用谢,等着崔玉柱结婚的时候,别忘记请我喝杯喜酒就成了。
“那是……那是,不光要请你喝喜酒,还要崔玉柱给你买一双皮鞋呢,说起来你才是他们的红娘,要是没有你撮合,还不知道这会儿是个啥模样呢。”
王香草笑着点了点头,朝外面走去。
来到大街上,一阵凉风迎面扑来。
王香草打了一个寒战,心想这都已经是夏天了,风咋会这么凉呢?
用力吸一下鼻息,竟然有丝丝缕缕的湿气在里面。
……
不好!
难倒真的像胡仙姑说的那样,还有大雨在后头?
王香草仰起脸,转动着脖子朝天上看着,竟然不见一丝一缕的云彩,湛蓝一片。
可湿气越来越浓,不大一会儿工夫,就感觉脸上湿漉漉的。
伸手擦一把,全是明晃晃的水。
风越来越大,把王香草的头发吹拂得纷纷扬扬,遮住了双眼。
她撩开额前的乱发,鼻息间竟然有一股腥咸的味儿。
王香草仰头看了看摇来摆去的树梢,断定是风是从东南方向刮过来的。
她心里一阵虚空,意识突然混沌起来,脚步轻移,身不由己地朝着村子外面走去。
当她爬上了那道土坡,打眼一望,竟然来了水库大坝上。
那股咸腥味儿更浓了,好像就是从水库里面传过来的。
难道水臭了?
馊了?
鱼死了?
腐烂了?
还是……【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