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古怪离奇、扑朔迷离的猜想越发让王香草心神不宁。
她去了村口,坐到了路边的一块石头上,呆呆地瞅着去镇上的路口。
马有成去镇上了,这是必经之路,在这儿就一定能等到他。
王香草把那些想法告诉他,不然会被憋疯的。
可直到太阳落山,也没见他的影子。
想到儿子也该放学了,便起身往家走去。
回到家里,也无心做饭,见儿子回来后,就问儿子想吃点啥。
儿子想了想,说:“那你给我两块钱,我去买包方便面。”
“那个咋吃?又不当饭。”
小龙说:“我买了方便面去二奶奶家,她给我煮了,再加上一个鸡蛋,就是饭了。”
王香草一阵心酸,觉得自己真算不得一个好女人,连儿子都照顾不好,更何况其他的了。
这一次王香草显得异常大方,一下子就给了儿子十块钱,对他说:“别一次花光了,留着慢慢花。”
小龙接过来,屁颠屁颠地跑了出去。
到了门口,又回过头来,笑着对妈妈说:“今天数学考试了,我得了九十二分。”
“是嘛,小龙进步了,真棒哟!”王香草顿时心花怒放,飘忽在脑海中的阴霾霎时没了踪影。紧跟着叮嘱道,“你可不要骄傲啊,一定好好听课,别忘了按时完成作业。”
小龙答应一声,一蹦一跳地出了门。
王香草望着儿子的背影,突然想起了李佳硕,真是多亏了他了,帮着调来了一个这么好的校长,这才有了儿子今天的进步。
小龙是自己唯一的儿子,只他能有出息,别的一切也都无所谓了。
可最近一段时间一直都没有李佳硕的消息,自打他那个金枝玉叶的女朋友打电话骂过自己之后,也没有听到他的片言只语。
虽然心里惦记着,却又不敢再把电话,真怕给他惹来更大的麻烦。
因为儿子进步而晴朗起来的心情瞬间又蒙上了一层阴影。
王香草呆呆坐在门槛上,直到夜色把她吞噬。
突然,门外响起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王香草手扶门框站了起来,透过茫茫夜色朝门口探望着。
一个黑乎乎的身影闪了进来,竟然是马有成。
“都这个时候了,你咋来了?”
“咋我就不能来了?”马有成走近了,小声反问道。
“李德福不在家,多不方便,你不怕我还怕呢。”
“怕啥,又没人看到。”
“我儿子在呢。”
“又在瞎说,我亲眼看到他去你二婶家了。”
“说不定还回来呢。”
“回来就回来吧,我不就是跟你说说话嘛。”
“你又不是不知道,姚桂花时不时地就来我家睡觉,你说万一被她遇到,多不好?”王香草的话听上去有些急躁。
“看看你吧,没做贼心虚啥?”马有成直接进了屋。
王香草只得跟过去,把屋里的灯全都打开了,拿个凳子让马有成坐了下来。
“你是不是惦记着邓平忠她娘那事儿?”
“那老太太真的被打死了?”
“差点就死了,可我又把她救活了。”
“你王香草还有哪能耐?”
“我过去的时候人都已经直愣愣挺尸了,三下两下就把她折腾活了,你说这叫不叫能耐?”
“真的假的?”
“真的,不信你去问问在场的那些人。”
“那你跟我说说是咋回事儿?”
王香草就把婆媳俩吵架,以及自己过去救人的过程大概说了一遍。
马有成听后,嬉笑着说:“那个小娘们,平日里看上去还算规矩,咋就对着亲戚撒起野来了呢?”
王香草说:“也怪她喝了酒,要不然也不会那样的。”
“活该,让她没数!”
“倒是那个老太太可怜,差一点被气死了。”
正聊着,院门呼啦一声被推开了。
王香草愣怔一下,先打开了院子里的灯,紧脚走了出去。
小龙站在院子正中,两眼呆直地望着墙角,惊恐地说:”妈……妈,你看那儿怎么有一滩血呢?”
王香草顺着儿子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竟然有一滩黑糊糊的血迹。
杀人了!
这是王香草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念想,眼前一黑,差点摔倒。
“妈……妈,你怎么了这是?妈妈……”小龙跑上前,用力搀住了妈妈。
王香草扶着儿子小龙慢慢蹲下来,手抚着胸口,紧闭着眼睛,舒缓着自己的心境。
过了一会儿,小龙问一声:“妈,你没事吧?”
王香草这才微微睁开眼睛,摇了摇头说:“没事……没事。”
小龙望着妈妈,说:“我去把二奶奶叫来吧?”
王香草摇了摇头,说妈妈好好的,你叫二奶奶来干嘛。
小龙就问:“妈,那血是从哪儿来的呢?”
“谁知道是咋回事呢。走,你陪妈妈过去看一看。”王香草扯起儿子的手,慢吞吞朝着那滩血走了过去。
走近了,仔细一看,见血迹上掺杂着几根花花绿绿的鸡毛,这才知道那不是人血,是鸡血。
“儿子,别怕,这是鸡身上淌出来的血。”
“鸡身上的血怎么会流出了?”
“肯定是被老鼠咬死了。”
“那该是个多大的老鼠呀?吓死人了!”小龙惊呼道。
“老鼠再大,它也怕人。走,咱进屋吧,不看这些脏乎乎的血了。”王香草牵着儿子的手进了西屋。
进屋后才问他:“你咋回来了?”
小龙说二奶奶感冒了,怕传染了自己,就打发他回来住了。
“二奶奶病得严重吗?”
“不严重,她还来送我了,送到胡同口就回去了。”
尽管马有成嘴皮子硬,见小龙回家了,还是没敢吭声,毕竟大黑夜的,孤男寡女呆在一间屋子里,实在是说不清。
王香草是个聪明人,故意大声跟小龙说着话,她是在暗示马有成赶紧离开。
等马有成蹑手蹑脚走出院子后,她返回了院子里,打开鸡笼,把鸡清点了一遍。
最后才少了两只鸡,并且少的都是两年以上的老母鸡。
这个贼也太厉害了,屋里有人在,他就溜进了院子,把鸡从笼子里面掏了出来,并且还能分辨出哪是老鸡、哪是小鸡,这样的能耐是一般人能有的吗?
竟然还随身带了刀子,就地把鸡杀了,并且那鸡连叫都不叫一声,这事儿可真是有点蹊跷了?
所有这一切,在王香草脑海中形成了无数个大大小小的问号,飘忽着,跳跃着,搅得她一夜都没睡好。
天亮后,她心不在焉地给儿子做了早饭,自己毫无胃口,坐在一边看着儿子吃完。
儿子去了学校,她走进了东屋,想躺下来好好睡一觉。
可心里像是蹿进了一只活蹦乱跳的老鼠,使得她坐卧不宁,心慌意乱。
起起卧卧折腾了几次,干脆爬起来,洗把脸出了门。
她来到了村委大院,见只有最支书孙常果的办公室门开着,王香草想过去跟他聊一聊,自己都是快要当村干部的人了,该提前沟通沟通,加深一下感情。
但反过来一想,他孙常果算个啥啊?
简直就是个傀儡,全村都知道,他白占着村支书的位置,不但没有权利,还得看着马有成的眼色行事。
哪怕在大街上遇到个喝尿泥的小孩,问一声:你知道桃林峪谁说了算?
他一准会说:是马有成说了算!
想到这些,王香草拔腿往回走。
可刚走了两步,就听到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抬头一看,竟然是上次在羊圈里被“戏弄”的丁雪梅。
丁雪梅看到王香草,一头扎进了她的怀里,嚎啕大哭,边哭边念叨着:“香草啊!这一回可惨了,俺家的羊……羊,五只羊全……全没了……”
“雪梅,咋了?别哭……别哭,有话慢慢说。”王香草搂着泪如雨下的丁雪梅说。
雪梅只管悲痛欲绝哭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孙常果听到了哭声,从屋里走出来,站在台阶上大声喊:“干嘛呢这是?一大早的嚎哭个啥?”
王香草回过头来,说:“哦,雪梅家的羊丢了。”
丁雪梅抬起泪眼婆娑的脸,继续哭号:“五只……五只羊全都没……没了,一只都没剩呢,俺都……都不知道啥时候丢的,呜呜……呜呜……”
“先别哭了,进屋再说。”孙常果说着,扭头进了屋。
王香草灵机一转,趴在丁雪梅的耳朵上说:“你去支书办公室吧,跟他说说情况。”
丁雪梅松开手,抹一把眼泪,抬脚往里面走去。
走了几步,见王香草仍站在那儿,就喊她:“王香草,你走呀,站在那儿干嘛?”
王香草微微笑一笑说:“你自己过去好好说叨说叨吧,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呢。”
“那可不行。”丁雪梅说着又折了回来,一把抓住了王香草的衣袖,扯着就往前走。
王香草挣脱着说:“雪梅,我真有急事。再说了,我又帮不了你的忙。”
“上一回你都管了,这才咋就不管了?”
王香草一听这些,心里直犯别扭,敢情是被赖上了?
甭说自己还不是个“村官”,就算是了,又能怎么样?
见王香草站在那儿不动,丁雪梅不高兴了,拉下脸说:“王香草,正巧你在,就算是你不在,我还得找你去呢。”
“找我干嘛?”王香草一愣。
“你到屋里,咱当着领导的面说。”
“啥话,还得当着领导的面说?”
“要不是因为你,俺那五只羊就丢不了,你知道不?”丁雪梅怒目圆睁瞪着王香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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