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直是个好孩子,因此这一次也会听话的,对吗?
她早已习惯于去顺从他人,即便对自己的未来感到无比恐惧,也只是在父母期待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就像一直以来被教导的那样,她会给周围的人带来麻烦,所以要保持微笑,忍耐温顺,努力成为一个乖巧听话的孩子。
然后女孩子得到了一个承诺。
我爱你。
我会接你回去。
……
…………
“真是太可怜了,那对父母一定拿了补偿金,回家去过好日子了吧。”
****
夜幕低垂,用过晚饭之后,付丧神们便三三两两地回到房间中,准备进行休息了。
本丸维持着古早时期的装潢,照明工具还是最为基本的油灯与蜡烛,再加上今夜的星光也不算明朗,叫人就连在外面赏夜的雅兴也很难升起。
唯一能够在这样昏暗的条件下行动自如,没有丝毫不便之处的,也只有擅长夜战的短刀了。
“大俱利先生最后还是没有来一起吃饭呢。”
高木屐在木质走廊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今剑走在最前面,银发仿佛流淌着月光。
“在用餐之前,大俱利先生就把自己的份拿走了,说是要自己一个人吃……”秋田藤四郎软软地说道,“主公看上去很失望的样子。”
“主公大人那么温柔,一定是希望能和大家都打好关系的。”
打扮成小天狗模样的短刀说道。
“在当初见面的时候,主公大人还和我说了想成为好朋友呢。虽然不太懂怎么当朋友啦,不过在听到的时候,真的很高兴啊。”
药研藤四郎走在靠后的位置,温和地出声道:“嘛,总之就是要好好相处吧。”
平时一直表现得非常活跃的人,今天却一直缀在队尾没有出声,药研藤四郎觉得有些奇怪,不禁留了下心。果不其然,在前面的人先拐过转角之后,走在最末的几个人就没有了踪影。
他口中微不可查地一叹,调转脚步追了过去。
奔跑起来之后,黑发少年的身影仿佛隐入了深沉的夜色之中,短刀灵巧的身形与隐蔽能力在夜晚发挥到了极致,他顺着自己的猜测追出去了一段距离,在接近本丸大门的地方,见到了消失的那几位同伴。
“乱,平野,小夜。”
药研藤四郎一一叫出了他们的名字。
“你们要去做什么?”
乱藤四郎背着手回过身,湛蓝色的眼眸幽幽发亮。
“排除掉敌人哦,药研哥。”
“敌人?”药研藤四郎皱起了眉。
“要向伤害到主公的人……复仇。”
“也算不上复仇呢,要是形容的话,就是给予警告之类的吧。”相比乱藤四郎和小夜左文字的简单粗暴,性格更为稳重的平野藤四郎代替他们做出了解释。
在说明了来龙去脉以后,乱藤四郎笑盈盈地问道:
“药研哥,要一起来吗?”
药研藤四郎看着似乎完全不认为自己所作所为有什么不对的短刀付丧神,忍住了想要叹气的冲动。
不说作为初锻刀本就极为回护审神者的小夜左文字,怎么连兄弟们也……
“瞒着大将和其他的审神者作战,你们真的认为这是在为大将着想吗?”
虽然短刀擅长夜战,但不管怎么说,像这般贸然的战斗不光鲁莽,而且还会为身为主君的白鸟惹上不小的麻烦。
像他们这样的刀剑付丧神响应召唤来到这个时代,本应去做的不是进行内斗,而是对抗妄图改变历史轨迹的时间溯行军才对。
不光是保护从前的主君所经历的种种,更多的,还是要维护如今的主君生活的时代,让其不被扭曲的时空螺旋所吞噬。
面对药研藤四郎的质问,金橙色长发的少年背着双手,脚尖轻点了下地面。
“不是那些审神者哦,药研哥。虽然我觉得即使是其他的刀剑,我也能打得过啦,不过让主公难过的,不是那些喜欢乱说话的家伙呢。”乱藤四郎歪着头说道,“我跟过去的时候听到他们的谈话了,真正伤害到主公的人,应该是不负责任地把孩子卖掉的父母才对吧。”
那一针见血的话语,让药研藤四郎一时无法反驳。
即便只是从他人口中听到经过多次转述的说法,但其中蕴含的事实,却让他也情不自禁地感到愤怒了起来。
作为刀剑,向主君献上忠诚,为其斩杀敌人是本能,但对于他们来说,幼小稚嫩的审神者却又激发出了比护主之情更加深刻的保护欲。
看不得那孩子伤心难过的样子,想让她敞开心胸,像其他人类的小孩子那样任性撒娇也没有关系,不过白鸟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像是生怕自己会被他人所讨厌,又像是习惯了被人排斥,不管遇到了什么事情都会努力地露出微笑。
他们十分地重视自己的审神者。
现在得知了这些过往,就像是眼睁睁地看着珍视地捧在手心,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弄碎的宝物,被他人弃若敝屣,由此产生的心情可想而知。
为什么就连刀剑都忍不住去喜爱的女孩子,却会被他人如此对待呢?
想要让那孩子获得幸福,但除了挥砍劈刺什么都不会的他们,也只能够去将伤害她的东西斩断了吧。
毕竟就算只是位于末尾的付丧神,他们也是八百万神明中的分|身,庇护主君这种事还是能够做到的。
但是与兄弟们不同,药研藤四郎思考得则更加深入一些。
比如干涉到现世之后是否会被时之政府追查到踪迹,比如要如何对那对失格的父母施以惩戒后,让他们认识到自己的过错,再比如……
“只是这样做,大将就会开心起来吗?”少年冷静地问道,“如果无法确认这一点,那就只是单纯的宣泄愤怒而已了。”
乱藤四郎与平野藤四郎面面相觑,似乎有些动摇了起来,但小夜左文字却依然坚持着。
小夜左文字是一把复仇之刀,自古至今都是如此,正因具有相当坚定的信念,所以才不会轻易为他人的言语而改变想法。
换而言之,就是固执。
“必须……要进行复仇才行。”
他低声念道,握紧了手中的本体刀。
药研藤四郎还是把那口气叹了出来,他扶了扶额头,忍不住想如果一期哥在这里的话,应该会有更好的方法吧。
身为这座本丸的初始刀,也是陪伴白鸟最久的刀剑,一期一振一定比刚来本丸不久的自己更加清楚白鸟的内心。
要是一期哥的话,他会怎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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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近侍由堀川国广担当,换上内番服的胁差收拾完桌椅后,以一副饱满的精神来到了审神者房间的门外,抬手敲响门扉。
“主公,我来了。”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打扫洗衣服之类的,无论是什么都没问题!”
白鸟的房间灯还亮着,灯火的光影照映在纸门上,间或摇曳摆动着。
门紧紧闭合着,只能看到女孩子瘦小的侧影,起初堀川国广以为那微弱的颤抖是由于油灯的火光摇晃导致的,然而当那道身影毫无征兆的倒下之时,少年才发觉那并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扶住腰侧的刀柄,猛地一把拉开障子门。
年幼的女孩子倒在桌案旁,身体蜷缩起来,细白的手指抓着胸前的衣料,额发被汗水打湿,眉头紧蹙着,露出了异常痛苦的神情。她长大嘴巴,似乎想要尖叫出声,却只是泄出了破碎而又怪异的气音。
“主公?!”
伴随着堀川国广的惊呼,原本沉寂在夜色中的本丸,刹那间骚动了起来。【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