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姝见他眉梢间掩饰不住的倦意，不用问也知道他恐怕一夜未眠，心中流过一阵暖意，佯装嗔怒：“我眼下已经没有大碍了，王爷还在这守着我作什么，若是拖垮了身子，我还需拖着病体伺候照顾。”</p>
赵瑾知道她是关心自己，终于从嘴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意，走前忍不住叮嘱道：</p>
“本王晚些再来看你，有事唤奴才们来寻我。”</p>
顾姝点点头，亲眼见他出了营帐才收回目光。</p>
赵瑾前夜遣散了所有人，如今天才刚亮，还未有下人过来伺候。顾姝睡了一晚觉得口干舌燥，见一只白玉茶壶正好摆放在床边的柜子上，顾姝一手按住腹部，艰难移动着身子，一手伸直了去取。</p>
眼看着马上离那茶壶只有咫尺距离，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p>
“哎哟，顾小姐已经醒了呀，怎么也没个人伺候，连倒水也要主子自己来做，这些奴才们恐怕是活得不耐烦了。”</p>
顾姝闻声皱了皱眉头，抬头见虞贵妃身穿一身藕粉色长裙，妆容精致，丝毫不受昨日刺客的事情影响。</p>
她径直走进房间，伸手替顾姝拿过茶壶倒了一杯水，语气里七分嘲讽三分取笑。</p>
顾姝不接，在床上坐直了身子，面无表情：“虞贵妃这么早过来，想必不是专程来看望顾姝伤情的吧？”</p>
“瞧你这话说的，你昨日与那刺客周旋才受了伤，本宫自是担心你。”</p>
虞贵妃将茶杯噔地一声放在桌上，一双桃花眼盯着顾姝腹部缠绕的纱布，啧啧了几声，佯装出一副暗自神伤的神情，叹气道：“真是可惜了，你还这样年轻。”</p>
顾姝闻言全身上下的寒毛悉数竖了起来，扭头看向虞贵妃，明知是她故意丢给自己的话头也不得不接：“贵妃什么意思？有事不妨直说。”</p>
虞贵妃用美人扇掩住嘴呵呵一笑，哪里还有方才惋惜的神色，眉梢之间甚至带了几分雀跃。“你不知道吗？御医说那把弯刀虽细却长，伤了你生育子嗣的内脏，日后恐怕怀不上孩子了，啧啧，真是可惜。”</p>
虞贵妃满意地看着顾姝原本恢复了几分气色的脸再次变得惨白，似乎还嫌不够，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难怪你不知道呢，瑾王爷心疼你的身子，特意下令不准将此事告诉你。可他眼下身为皇上最宠爱的皇子，又怎能没有子嗣呢？”</p>
顾姝攥着被子的手已然因为用力而变得毫无血色，她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闭上眼便是虞贵妃银铃般的笑声充斥在脑海之中。</p>
她咬紧牙关，用尽全力不让自己流露出悲伤的情绪，即便心口涌出的酸涩在无形中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淹没。</p>
“多谢虞贵妃提醒，若是没有别的事还请先回去吧。”</p>
虞贵妃止了笑冷哼一声，语气冷漠：“那本宫就不打扰顾小姐休息了，希望顾小姐早日痊愈。”</p>
顾姝听着她的脚步声逐渐消失，眼泪即刻犹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簌簌落了下来，一颗颗砸在被子上发出闷响。她死咬着牙关不肯发出任何声音，连同咽呜声都一同嚼碎了重新吞回肚子里。</p>
怪不得方才赵瑾的种种反应都带着一种沉痛的自责，以及自己那句“生孩子”的调侃，现在想来真是讽刺。</p>
自己恐怕是一辈子都没有这样的机会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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