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小六就有些惊诧地问道：“就那么自信，我一定会救你？”</p>
“没有！”曲罗抬眼飞快地看了狼小六一眼，然后重新低下了头缓缓摇晃。</p>
“那——为什么来？”</p>
曲罗喃喃自语般回答：</p>
“毕竟是相守已久的同门，那天没能阻止他使毒，我也有责任的。何况，夫子为了救他，已经不眠不休好些天了，就要累倒了生病了。”</p>
对谷衣累倒与否，狼小六没有丝毫兴趣，她冷寒如霜：</p>
“我不会救张德的性命！”</p>
曲罗似乎是凝滞了一下，然后唯有轻轻点头而已。</p>
张德无端挑衅，下毒在先，技不如人，拿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在后，狼小六拒绝救人，很是合情合理。</p>
同为药云宗弟子的他，还能如何再要求受害者狼小六出手救伤害她的人呢？</p>
狼小六默默喝茶。</p>
曲罗就安静地坐着。</p>
好久。</p>
狼小六终于还是不忍心曲罗受苦，随即言道：</p>
“你对我还不错，我救你一次算是回报，但仅此一次。而且你得答应我，我怎么说你怎么做，不许耍滑头！”</p>
说完了，就盯他一眼，再慢悠悠喝茶。</p>
曲罗感觉狼小六已经看穿了谷夫子的算计——</p>
只要狼小六将解药给他，他就可以带回去交给夫子研究出解药的配方来，从此张德得救，谷夫子也可以凭此解药名扬天下，说不定还可以晋升药尊之位。</p>
一举几得，虽不磊落，但很实用。</p>
曲罗只能再次缓缓点头。</p>
他似乎被狼小六催眠了一般，看着眼前狼小六美丽淡定却又显得很冷漠的脸，感觉有些恍惚。</p>
狼小六又给他倒了一杯水，递了过来。</p>
“曲师兄从药云宗一路走过来，一定又累又渴吧。”</p>
曲罗真觉得自己渴极了，中毒之后他总是要喝很多水的，但这一路走来，却忘了带水，也就一直没有补充水分。</p>
于是他又拿起水杯去喝。</p>
这一次下意识伸出去的是单手，而且似乎拿得比先前稳当了一些——他却并没有意识到。</p>
小小的茶杯不够满饮一口，曲罗不解渴，便自己伸出手去讨要。</p>
“拿个大碗来。”狼小六侧脸吩咐亭外站着的小山小草。</p>
于是小山跑开去，拿了只粗瓷大碗过来。</p>
曲罗端起大碗，咕嘟咕嘟，将狼小六第三次倒给他的茶水喝了个精光。</p>
喝得那叫一个痛快和舒服。</p>
他感觉这是他这辈子喝过的最最香甜可口的茶水了。</p>
“你走吧，回去好好睡一觉。我也该休息了。”狼小六起身送客。</p>
“你还没给我解药呢？”曲罗着急地申诉。</p>
“就在茶水里。”狼小六淡笑，一双兰花眼幽暗中闪着点点星光。</p>
曲罗无语。</p>
这不就是狼小六的风格吗？</p>
出来之前夫子跟他还谋划了好半天。</p>
说什么“将解药压在舌头底下，赶紧离开”等等类类的事情。</p>
但所有的盘算和计谋，在这“奸诈狡猾”的狼小六面前，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就全都变成了泡影。</p>
好在，刚才的无心之失，或许还能带来一线转机！</p>
曲罗只得起身告辞，但他感觉自己好像喝了一碗酒，有些晕晕乎乎的，就随口一问：</p>
“狼小六，你给我喝得是水吗，怎么感觉像是喝了酒了？”</p>
“请你喝酒——你给我送过一文酒钱吗？”狼小六反唇相讥。</p>
曲罗知道狼小六很财迷，自己也确实从没给过她好处，就笑着摇了摇头，往外走。</p>
“初二文！”狼小六正好看见初二文路过，就叫住了他，“送曲罗回药云宗，到门口交给那里的弟子就行！”</p>
初二文看一眼狼小七，只好有些无奈地点头。</p>
如果拒绝，谁知道这狼小六还会想出什么刁钻恶劣的主意来捉弄他呢。</p>
曲罗却想要拒绝，“这条路我走了无数遍了，可以自己回去的！”</p>
狼小六就很冷淡地提醒他：</p>
“万一你走到半路上，又一个小心，一命呜呼了，你们药云宗那些心机深沉的人就可以借题发挥了。他们很可能会说我‘没有药者资格，却胡乱下药治坏了人命’的！”</p>
曲罗想起——</p>
今早谷夫子给他下毒的时候，药尊姜茛就在旁边。</p>
谷夫子去求姜茛，两个人联手实验了好些天也没能取得任何进展，反而将张德折腾了个死去活来。</p>
用跟狼小六关系不错的他来问药的主意，其实也不不完全是谷夫子的，而是出自姜茛之口：</p>
“狼小六能为了一个卑贱的杂役来大闹一场，说明她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子。</p>
重情重义就是她的弱点——曲罗不是跟她关系很好吗，甚至甘愿挨打受罚都要维护与她……”</p>
“她不会给我解药的！”曲罗忧心忡忡地预料未来，“我们的关系也只是最普通的友善而已。”</p>
“我没说让你直接去讨！”</p>
姜茛阴沉的眼神活像是浸透了毒药的暗沉沉利刃，“你觉得呢谷衣！嘿嘿嘿嘿……”</p>
谷夫子两边看看，脸上的青筋凸起又松落，凸起又松落……</p>
“只要解药到手，不仅是你的得意门生得救，说不定我们药云宗还可以多一个药尊了呢！”</p>
姜茛看透了谷衣的犹豫，出言诱惑。</p>
谷衣最终将更加阴沉的眼神看向了曲罗。</p>
曲罗便点头。</p>
师命如山，还有相守多年的同门张德的性命压着，他怎么能不答应！</p>
曲罗又想起姜茛平日为人。</p>
他忍不住不寒而栗。</p>
谷夫子不会治他于死地，但姜茛却不一定。</p>
两个人的区别就在于：谷夫子虽然傲慢跋扈，但本质上就是个药痴，也还有些底线。</p>
但姜茛完全是个唯利是图的贪婪小人，毫无底线和原则可言！</p>
这万一半路上出点事情，自己小命不保不说，还真会连累了狼小六啊！</p>
于是，曲罗只能再一次沉重又沉重地点头了。</p>
看曲罗在前面摇摇晃晃地先走了。</p>
狼小六就低声跟初二文言道：“刚才有些茶水撒到曲罗身上了，好像不太好看，我想你可以帮他处理一下的吧？”</p>
初二文这才明白狼小六让他送曲罗的深层用意，便点点头跟着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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