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秋着实没能想见这天池一隅,穷乡僻壤里也有卖柳叶烟的人,于是刻意停留了一息,瞧了一眼,心说:“上乘柳叶,好品相,好货色。”于是,徐秋蹲下腰来,触手挑选之,古怪的是这卖柳叶烟的老汉却似个聋哑人一般,自徐秋来此,不曾抬帽檐瞧徐秋一眼,自顾自的瞅着手间筼筜。
徐秋简单挑捡了约莫十来片,笑问:“卖家,几个钱。”
“咳咳!”
老汉一口吮猛了,咳了两声,缓缓抬起一眼,徐秋正瞧手间柳叶,没太在意老汉的面貌,谁料一旁的小业却是陡然高呼:“好个请死的老头,踏破铁鞋,敢情你躲在了这里,速速将我家小姐的胭脂还回。”
小业说罢,一牵徐秋衣角,一指蹲地的老汉,“徐秋道友,你瞧,方才就是这老汉,偷抢了咱家小姐的胭脂。”
徐秋怎会瞧不出这一位就是方才那一位,打徐秋瞧见这柳叶的时候就已认定了这一位老汉非寻常货色,正是方才溜走的那一位,不过没有声张罢了,恰好问一问柳叶,江湖嘛,虽然快意恩仇,但也总得有一个一二分的恩怨,才可横刀立马,这种上来就是打杀,徐秋是不待见的。
小业两手叉腰,头顶羊角辫,典型的大家丫鬟模样,一挺胸膛,作势就要这老汉交出胭脂,按她的言外之意,今日这老汉是跑不掉的。徐秋瞧见了,不免轻笑,将小业轻轻拉了回,自身上前一步,依旧笑问:“卖家,小女无教养,冒犯了,十片柳叶是怎么个价钱?”
老汉咳笑,“小小姑娘,身子长得可是好哩,约莫得有七两肉了吧,一边三两物!”
老汉说的是小业,小业门出的少,对于这轻巧话还不太清楚,故而也没发作。老汉瞧见后,又是笑道:“唷,还是个不经人事的雏儿。”
徐秋按奈住了小业,凑到耳边,“莫慌,稍后将他裤子给拖,游街三巡。”
“十七八年纪的小友,也会抽柳叶烟?会抽么?”
徐秋一听这话,轻笑,一手别开了鬓发,遂是从袖口取出了一杆筼筜,轻车熟路的将柳叶卷入其中,朝着老汉讨火,老爷也是客气,当即指间啪嗒一声,陡然文火燃起。谁料,徐秋陡然眉头紧皱,此火可非凡火,碧幽泛白光,灼人神识,若不是先前鳖三于徐秋眉下开拓一片镜海,此间的徐秋恐怕要丢人了,筼筜接火,连火都接不住,岂不是贻笑大方?
徐秋“吧唧”几口,轻点老汉虎口,示意刻意收了指间火。
老汉明显有些惊奇,“小友,好本事呐。”
徐秋佯装不解,“抽柳叶烟算甚好本事,上至七旬老汉,下至光屁股溜大街的孩童都会,算不得什么。”
徐秋不显山不露水。
这个时候不着急开口,先开口的人就落于了下乘,别看徐秋年纪不大,可在这与人博弈的手段上知晓的可是不少。
“可是这般抽?”徐秋云淡风轻问道。
“老汉我游历天池数年,从不曾在某一处停留三日,也从未瞧过天池中有这会抽柳叶烟的小辈。不对,前些年遇见过一位,不过后来那一位抽了老汉的烟,没给钱,叫老汉给杀了。”
老汉说完话,嘴上微微上扬,瞧徐秋的脸色。徐秋对老汉的话好似置若罔闻,沉醉柳叶烟中,一口入喉,“店家,无礼了,方才沉迷这上好烟叶中,忘了你说了甚?”
卖柳叶烟的老汉啧舌,“没说甚?十叶烟,二十钱。”
徐秋陡从袖里取出了二十钱,不过眼前蹲坐的这一位却是不伸手,一手抽烟,一手别在荷包里,光瞧徐秋笑,“这是去年的柳叶了,算不得什么好烟,否则起码得售二十万钱。”
“如此说下,少年可懂老夫言外之意?”
徐秋思索了一番,试探问:“莫非阁下不是个缺钱之人。”
一声之后,两人沉默,再是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老汉从袖间取出了一小巧玲珑的胭脂盒,盘在手中在徐秋眼前样了一样,声道:“这胭脂盒几个钱?”
小业抢先道:“二十钱。”
徐秋忙摇头,心说小业终究是道行浅了,着了老汉的套儿。老汉一听,狡黠一笑,就要出言,可徐秋陡然插话,抢先道:“一派胡言,胭脂怎生就值二十钱?”
“试问,胭脂再好,哪怕是天仙所遗人间,涂在了俗女子脸上又有何用?一文不值,何来二十钱一说。”
老汉玩味一笑,“接着说。”
徐秋又一指顾辞舟,“可若是为人间绝色姑娘所用,能是二十钱?徐某人不才,认为区区二十万钱都是打不住的。”
说罢,徐秋讨问老汉:“对否?”
老汉此番的笑是会心一笑,伸出一手指着徐秋上下点点:“好伶俐的少年。”
徐秋还以拱手。
老汉没了下文,却是一手拨弄开了胭脂盒,竟将其中的胭脂粉腻给尽数倒出,洒了一地,再是瞧了一眼自始至终不发一言的顾辞舟,出言:“半人,半仙,半道,这位姑娘也算是与我有缘,今日不妨送你一盒胭脂,世间罕有,可是比这位少年所言的天下遗留人间的还要金贵。”说罢,老汉一改惫懒从容,从袖口之中竟取出了一大三耳鼎,指间青火白光尽射其中,虽是从虚无的空中,左抓一片虚无,右取一片虚无,直接丢进了鼎中,高呼:“小儿,扇火。”徐秋不敢怠慢,当即取出了鹅毛扇,左右轻摇,心说这竟是一位丹修,不过令徐秋不解的是为何还要自身扇火,难不成火候掌控不好?
小业鄙夷:“装神弄鬼,弄出一大锅来,熬天地么?”
顾辞舟此间却拉住了小业,叫她莫要出言,虽然顾辞舟也瞧不明白这其中门道,但总认为此物非凡。
约莫眨眼工夫。
老汉陡然一手震鼎,这鼎落地之时,足足将此地砖块下陷三寸,可想之重,此间却被老者一指给托起,遂从三耳鼎中取出了一盒透彻璀璨之物来。
眨眼,三耳鼎收回袖间。
老汉手托玉盒,轻轻一弹指,悬在了顾辞舟身前,“这位姑娘,相见即是缘,老夫已是徐秋不曾结下俗缘,今日赠你胭脂一盒。”
顾辞舟不接,先瞧了一眼徐秋。
“老夫不过是徒手抓了两片虚无罢了,要知道这扇火的苦力活可是这位少年亲力亲为,倘若姑娘不收下,也不为难,稍后老夫就将这胭脂卖给旁的女子,将这少年的气力送给旁人!”
老汉也是老江湖了,对女子的心思拿捏得极准,一眼可看尽其中秘辛事。
顾辞舟一听这话,当即伸手接住了这一盒胭脂,都不曾打开,直接收进了云袖中,不忘道谢,欠身一拜:“多谢,前辈。”
老汉又将一篓子柳叶烟尽数丢给了徐秋,“去年的柳叶,残次得很,少年既然好着一口,尽给你罢。”
说罢,老汉就要远去。
徐秋上前一步:“前辈可留名号?”
老汉乘风归去,丢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朗朗乾坤,青天白日,相逢何必曾相识,再见之时莫要铭记今日之事,指不定是要刀剑相向。”
【未完待续。】【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