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喜是一名差役。为人老实木讷的他从进入县衙开始就经常遭到其他同样身为小吏的差役们欺负。
干最苦最累的活不说,每次吃饭都被挤到最后一个进入饭堂吃别人剩下的饭菜。
对此,双喜并不以为意,一如往常般满脸憨笑与众人相处却从不记仇。
慢慢的,众人觉得总是欺负一个傻子有些意兴索然,于是双喜的日子这才终于好过了一些。
今天本来该廖老三值守县衙门口,可他早上却没来应差。
县令大人正想随便在寥寥几名小吏中随便找一个暂时替代一下,却发觉大多数人在接触到他的目光之时纷纷低头闪躲。
无奈之下,县令只好让一向为人老实的双喜去值守,并很是赞赏地拍着他的肩头嘱咐好好干,月例银子稍稍增加一些之类的鼓励话语。
对县令大人的口头褒奖衙门里除了双喜之外其他的小吏都嗤之以鼻,像这种空口大话县令大人不知说了多少次了,可到了月底却仍旧之时是那点少得可怜的月例钱,从不见多给一文。
双喜对此倒很不以为然。自小爹娘就教育他吃亏是福。吃的亏中亏,方为人上人。所以像这种举手之劳的事情,他一向都很是乐此不疲。
今天的天空灰蒙蒙的,看样子是要下雨了。不过想想也对,马上就清明节了,老天爷也该掉下几滴泪水来祭奠一下那些因投错胎而饥寒交迫死去的穷苦人了。
快到午时,双喜打了一个冗长的呵欠。如果今天不替廖老三值守,这会的他应该躺在整个家只有一张木床的房里睡个美滋滋的午觉,待得醒来后再来衙门应个差就算完事了。
不过闲着也是闲着,帮人也等于帮自己了,说不准什么时候有个急事需要别人跑跑腿什么的,到时候他也不好推脱不是?
双喜就这么百无聊奈地站在门口,两眼随意在不怎么宽阔的街道上扫视着,可脑子里的思绪却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他忽然想起了一个多月前去过的那个被群山包围,只有一条羊肠小道以供进出的村庄。要不是双喜应下那份苦差事,意外发现村民踪迹之前还真找不到这个藏在山脚旮旯里的小村子呢。
现在想想那里面的人真是可笑,大秦都立国十多年了居然还以为是在前朝,竟然问他当今国号是什么,皇上又是哪位?
不过想来村子的人其实也挺幸福的。从不参与外界的纷争,完全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
村民们的日子极其有规律,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除了偶尔有村东头王家牛吃了村西头刘家庄稼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外,基本上数年如一日,就如同一潭死水完全不起任何波澜。
说起水,双喜想起了村子的名字,那个名叫小池村的小村子里总共也就几十人。而小池村这个名字也正是因为村子里那一洼不算大的小池塘而来。
这个小池塘是村子里很神奇的存在,不论天气多么干旱,那一洼小池塘都始终保持着不怎么满也从不干枯的样子。一潭清澈的池水就那么如同一面镜子躺在水洼里,为整个村子提供着必不可少的水源,间接地拯救了一村人的性命。
想起那份差事,双喜叫苦不迭,暗暗发誓今后再也不接这等吃力不讨好的活计了。
一个月前,县令大人不知怎么想的忽然让衙门清查下辖村落人口。
离着县衙比较近的几个村镇都被一些机灵的小吏抢先抢占了,只留下几个地处偏远且交通极为不便利的村子给双喜。
对此,双喜依旧是嘿然一笑,满心不以为然地应下了这份差事。
本以为是很简单的差事,却完全没有想到会是如此的苦不堪言!
已经而立之年的双喜并没有讨到老婆,孤零零地居住在县城边的一间破屋子里。
接下差事后的第二天,大清早双喜便起床兴冲冲地朝着城外走去,心里无不对那些同衙为吏的伙伴们充满感激。毕竟他们只给他留下了为数不多的几个村子,在他想来应该用不了半天就能回来,然后回家美美地睡上一觉再去县衙交差。
可当他走了大半天还没有到达第一个村落的时候,心里便开始骂娘了。这么偏远的地方怎么会有村落?难不成是县令大人有意刁难而把这份差事派给他的?
就在双喜好不容易从一个村子走出前往另一个距离不近的村子时候,在一条羊肠小道上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有人交谈的声音。
定睛看去,这才发现原来是几个农夫肩上扛着农具正沿着小溪逆流而上。
双喜连忙喊住他们,一番询问下才知道在小溪上游原来还有个名叫小池村的村落。
饥肠辘辘的双喜当下也顾不得许多,只说是衙门派来稽查人口的小吏,便让农夫带着他去往小池村。
小池村位于杭州城东南方向三百里处的群山连绵中,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造就了此地的山清水秀,同时也养育着村子里几十口子人过着与世无争,如同世外桃源般的生活。
村子一向很是平静,这里的村民们几乎都很长寿。常年居住于此不怎么与外界联系的他们只能相互之间结成姻亲,久而久之,整个村子里的人几乎都沾亲带故。
双喜来到这里之后很是惊讶,在这么个偏僻的地方竟然还有人居住。
村子里的宿老似乎很是排外。对双喜的到来虽然表现得很是客气,不过言语间不经意表达出来的拒人千里意味却很是明显。
双喜并不在意这些,当务之急是要填饱肚子。于是他一边与宿老打听着村子里人口情况,一边很是不好意思地表达出能否在这里吃顿饭的意思。
宿老沉思良久后,出于对朝廷威势的惧怕之下便把小池村的情况说了个大概。对于村子里每天都见面的人,老人了然于心。不过兴许是怕当地官府会施以重税,于是故意把人数报得少了一些。
双喜对于这种事情完全不在乎,当下只是想要填饱肚子而已,索性也就没有拆穿宿老的谎言,只是眼巴巴地看着,期望能如同其他村子一样请他吃顿不算丰盛的午饭。
可令他感到绝望的是宿老不仅没有热情地邀请他吃顿饭,而且在两人交谈完毕之后连多余的话都没有一句便转身离去了。
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可眼前这个村落中的人不仅连阎王都不知道是谁,而且连他这个小鬼都不放在眼里!
回去的路上双喜很时郁闷,暗恨那些村民的同时也不由为他们感到悲哀。
祖祖辈辈生活在那种封闭的环境中,不知外界今夕何年的日子若是换做他,或许过不了多久便会疯掉。
所以,在回到县衙后双喜并没有把村子的情况如实向县令大人禀报,而是按照宿老所言隐瞒了大半数目的人口,只提说村子里仅仅只是十来户人家居住而已。
为此,双喜好多天夜里都辗转难眠,只因为从不撒谎的他终究还是对县令大人说了谎话。
想到这里,双喜自嘲一笑,双手紧了紧挂在腰间那柄锈迹斑斑的制式刀。
或许只有在他这个位置才能切身实地体会到百姓的疾苦,真心想为那些辛苦劳作的农夫们尽自己所能撑起一片阴凉。
小池村一如一个月前双喜到来时候的宁静祥和。
不过这片宁静却注定不会长久。
这天下午,小池村的村民们一如既往地吃过了午饭准备下地干活,重复着他们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生活。
可就在这时从村口那条唯一能通行的羊肠小道上不断有人影晃动,不多时约莫两百来号奇装异服的人就聚集在村口大槐树下。他们似被人不停追赶至此,来到树下便迫不及待瘫坐在地呼哧带喘。
一个看起来像是领头模样的人用村里人听不懂的言语吼了几声,地上那些筋疲力尽的人中这才有几十号不情不愿地起身,懒洋洋地沿着羊肠小道出了村子。
村里何时来过这么多人?
闹哄哄的场面顿时吸引了村民的瞩目,纷纷从屋子里钻出来远远看着村口方向,相互间窃窃私语不断。有说是前段时间来的那个小吏带着衙门的人来祸害他们村子了,也有说是朝廷得知此地村民过得艰苦来帮助他们的.....
在众多议论声中,时间缓缓流过。
出村的那几十人陆陆续续回来了,在对领头之人说了一些什么之后,只见那人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与身边另一人商议一番,然后转身不怀好意地盯着不远处看热闹的村民们。
这伙人正是攻打绍兴失败后的山本族人与田中族人,他们一路上烧杀抢掠之余还有闲工夫对身后的追兵进行袭扰。
奈何绍兴府派出的兵马本就不多,被倭人们不断袭杀之下人数就越来越少了。再加上倭人狡诈如狐,总是在逃跑中故布疑阵,导致后方追兵屡次跟丢,这才让这伙倭人死里逃生跑到了小池村。
小池村的村民们从小生活在大山中,对于危险的感知很是敏锐。在看到这群人不善的目光时顿感如同被山里最狡诈的毒蛇盯上了,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于是宿老连忙打发妇孺回家,招呼青壮年则抄起手中的农具警惕地戒备起来。
可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怎能与刀尖舔血的倭人相提并论?
那些倭人在休息片刻缓过劲来之后也注意到了村民的动静。于是一个个眼神贪婪地看向他们,期间陆续有人拿起手中还沾着鲜血的刀剑朝着村民走来,嘴角噙着邪恶与凶残的笑容。【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