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呔姓卫那蟊贼看你姑奶奶带了什么宝物回来治你”
只听杨夕一声大喝,远远便吸引了对战二人的注意。
宁孤鸾维持着原型,蹲在杨夕肩膀上缩小存在感。生怕自己被“姓卫那蟊贼”误认成了宝贝。
杨夕远远的扛着个星星少爷,那少爷嘴已被堵了,满口脏话却吐不出来,在看清夜城帝君胯下的煞魔骨龙之后,便憋成了两汪眼泪,哗哗顺着脸流下来
卫明阳因为不惯做人,看一眼杨夕肩膀上扛着个缠成巨茧的人形,真以为是谁家炼成的不成器傀儡。
并没有分半点眼色给杨夕肩膀上的麻雀。
冷嗤一声“微末小计,也来现眼。”
广袖一挥,雪白银蛟呼啸而来。
杨夕一声装腔作势的大喝“上吧,我的法宝”
却是抬手把那少爷丢出去了
那少爷在空中划出华丽的曲线,奔腾翻滚,抡飞了口中的布团,嘶吼着迎向雪龙“救命啊啊啊啊”
正在此时,巷子口终于出现了折草娘的身影。
见此情景,眼中戾气一闪
“想包本座的饺子待本座试试你这帮手”
抬手散出一片粉红迷烟,十根手指迎风暴长,飞舞着要来救人。
杨夕把整个后背亮给夜城帝君,对着新来的折草娘摆出一脸狐假虎威相。
死不死谁孙子
反正我得让她以为我跟后面那凶残货是一伙的
卫明阳冷酷一笑,“那便试试。”
左眼微眨,睫毛轻颤。
正在围剿薛无间的本命黑龙倏然窜回左颊,而后以更大气势咆哮而出,直奔折草娘。
那黑龙竟然后发先至,先一步迎向折草娘。
折草娘银牙一咬,头顶簪子自动脱落,长发抖开成一匹漆黑的墨缎,悍然迎上。
杨夕心下狂跳触手姐姐你一定要给力啊
卫明阳左眼再眨,围剿薛无间的一百零八雪蛟中,又分出一头。照旧的先回脸上,再化蛟龙,奔腾咆哮着化成一个白服椎帽手持唢呐的影子,直奔杨夕而来。
杨夕呲牙咧嘴,露出一个血腥笑容原来这些吹鼓手是蛟魂所化。
不怕你用,就怕你不用
祭出薛无间事先教她“偷一个”的手法,抢身迎上。
一旁宁孤鸾见此,肝胆欲裂。
这等老妖死后炼化的凶物,对他这小妖修本就有天生威压。但他既答应了师父照顾小师妹,此刻明知是上赶子填命,他救是不救
不过马上他便不用纠结。
卫明阳又一眨眼,雪蛟再出,这回没化人影,直接张开血盆大口对着小麻雀吞来。
宁麻雀悲鸣一声,扑翅升空,长街之上化作一道浅灰的细线
说好的高人不跟小喽罗计较呢
这夜城帝君怎么连只麻雀都不放过
卫明阳何止不放过麻雀,左眼再眨,又一道龙魂飞出。
街角江怀川呼噜气喘,刚刚赶上杨夕身旁,乍然抬头迎面就是雪龙大口。疾声惨呼“你妹啊,我是真的打不过啊”
卫明阳他连根草都不放过
卫明阳一人长身立于龙背,整条长街的修士都被他龙魂所罩,他却连个表情都没。忽然又一眨眼,雪龙再出,直奔巷口。
宁孤鸾打虽不过,扑腾逃跑却还有余力看一眼这又是干谁啊我们已经没人了啊。
却见街角,一个黑袍子的半截儿修士,坐在一辆小板车上,手持两块砖头,像划船一样嗖嗖过来。
正是那身残志坚的“碰瓷儿”兄
碰瓷儿兄一代奸商俊杰,非一般的识时务。
鬼祟探头,一眼望见迎面蛟魂。刺溜一声,化作一片影子,遁入地面溜了。
徒留雪蛟对着地上落下的衣物暴躁喷鼻,尤自不肯放弃。
世间所谓斩尽杀绝,不过如是罢了。
再说薛无间这边,雪蛟去其五,魔蛟亦抽身对上了折草娘。
他压力一松,终于腾出空来抬头一望,惊呼出声“丫头”
那好容易跑没了影子的小姑娘,竟又回来了
这是作的什么大死
“你回来做甚”
杨夕这边却是腾不出功夫与他对话。
先生之前教的“偷一个”,是把手伸到龙口里,探手入脑,拔出魂核。
可这她对上的龙魂却是个人形,手伸不进去肿么破
她正疑惑间。对面龙魂来回腾挪都抓不住这滑溜的“小蜘蛛”,忽然一怒,就着人形张开了口,那口一张开直咧到耳根子,整个脑袋以嘴为轴线,好像被人生辟开两半瓜瓢,对着杨夕的脑袋就啃过来了。
杨夕眼前一亮,大嘴有了,“偷一个”还会远么
抬手要抓。
可哪有那么容易薛无间教她的是“趁乱”偷一个,重点在趁乱。那时夜城帝君不得分神,蛟魂智能无限趋近于没有,才能被善战者取巧偷袭。
但现在,卫明阳可是居高临下的,冷眼看着呢。
卫明阳连眉毛都不必动一下,心念所想。那蛟魂化的椎帽人便双手一伸,扣了杨夕两只爪子,大口一阖。
杨夕整颗头都被人家啃到了嘴里。脖子上顿有齐刷刷的血流铺下来。
一动不动了。
天上扑腾的宁孤鸾一眼看见,心神巨震,大喊一声“杨夕”
就像小宇宙突然爆发一般,带着身后龙魂“轰轰”连过两道狭窄缝隙,撞塌了三幢楼
裹着一身烟尘,化回人形落在杨夕身边,伸手去揪那椎帽人的脑袋。
杨夕一身的热血尚冒着热气,熏得宁孤鸾手指颤抖,力气都使不上。
却没想,只轻轻一碰,那雪白人影就化作了点点银沙,散了。
露出杨夕一张死倔死倔的小脸,咬牙切齿叼着一枚白色魂核。
“噗”一声吐掉。
终于腾出功夫跟薛无间回话,眼珠子漆黑漆黑的
“薛先生,我来救你。”
宁孤鸾乍喜乍悲,被狠狠震了一下,脑袋被人含嘴里,就用嘴去掏人家的魂核,这种别样的接吻略凶残,他以后再也不想跟母麻雀们亲嘴了
那厢边江怀川被龙魂堵得敛了人气儿,放血散出一身药味儿,装成颗草药躲在一只筐里。见此情景叹一声“又来”
这个又字,却是因为想起了血罗刹的死。
数百亡客压阵,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血罗刹不死之身,结果被这眼前这小混球烧了火。
“杨夕”两个字儿,在亡客盟里其实是很有名的。
常年在外闯荡的修士,即便再低的境界,哪个没两手压箱底的手段保命。那些空有境界,没有手段的娇花儿,都在门派里憋着闭关。
维护道义的心没有,富贵险中求也不用,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到这南海战场的前线来的。
但江怀川自知,自家本事根本抵不得多久,夜城帝君回过神来看一眼,他便没得性命了。见杨夕解决掉了一条龙魂,便出声喊道“救我”
喊完还有点小小满足。
但是江草药忘了,他这辈子少有被救的好命。
先是卫明阳又一眨眼,再放一条龙魂咬死杨夕。看那眉毛都不抬一下的架势,这金贵的雪蛟魂魄,在他竟只是个消耗品。
接着被宁孤鸾临时甩开的龙魂复又追上来,宁孤鸾骂了一声娘,再化鸟型狼狈飞起。
最最背运的是,原本在一直巷子口守着“碰瓷儿”尸兄,默默搓影子的那条龙魂,忽然转头看了过来。
巨大龙眼,灯泡样的闪亮了一下。
它过来了
尼玛它过来了啊
老子是在用血保命,挡不住两条啊啊啊啊啊啊江怀川内心奔腾过千万头似羊似马的食草兽。泪流满面,践踏老子内心的那是些什么鬼啊
却没想到,比他先挡不住的是折草娘。
“啊”折草娘这一声叫太过惨烈。引得杨夕一停,薛无间顿手,宁孤鸾于空中回头,江怀川在竹筐里猛地打了一个寒颤。
唯有卫明阳,看都不看她一眼。
冷淡道“薛兵主,到此为止吧,你实力掉得太厉害。你莫挣扎了,我放那小丫头一命。”
江怀川激灵灵抓着竹筐的边缘抖如筛糠。他一直知道折草娘是个不顶事的,心思全在七尺床榻之间,修为亦是桃夭老祖帮她强催的。
可那毕竟也是个元婴,怎的在卫明阳一击之下竟像纸糊的一样
只见折草娘十指尽断,两手只剩血肉一团模糊的手掌。满头长发已去一半,甚至露出了血淋淋的头皮。
好端端一个妖艳美人儿,形似恶鬼,再没了之前的勾人摄魄。
那漆黑魔龙,只稍稍在折草娘身上擦一下,便是一片血肉化为飞灰。吐一口魔息,就有一把头发燃起黑火。那半头头发,倒有大半是折草娘自己断发求生,抓掉的。
从头到尾,折草娘根本是在被虐着打,压根不曾给那漆黑魔龙带来半点威胁。
更别说伤到卫明阳的本体。
薛无间手下一停,那烟火似的剑意未散,围堵卫明阳的尸傀却纷纷不动了。
“不止她一个,在场所有人。”
杨夕大惊失色“先生”
雪蛟魂魄于是也纷纷停下来,在各自的对手头上盘旋。
宁孤鸾落在一间房顶,化回人形。没说话。
江怀川默默缩在筐子里,看了一眼头上两条龙魂,又看看薛无间。叹一口气。
卫明阳回头一扫“那元婴得死,她也是诛邪榜上的。”
薛无间也知折草娘似不是故意来救,而是被小丫头坑来。看一眼折草娘凄惨形状,
摇头“不,所有人。”
卫明阳居高临下“薛兵主,你的命并不值那么多。”
薛无间仰头看着他,又看看管道纵横的地下城棚顶。
浅浅一笑,剑尖慢慢的就垂了下来。
杨夕心中大恸,悲呼一声“先生”
登时开了“瞬行”,直奔薛无间方向而去。她如今经脉接近堵死,这一招颇耗灵力的战技,连刚刚逃命时都没舍得。
卫明阳微一抬手,六条雪蛟飞过来,直接把杨夕掀翻在地。
这冷面魔君扯了扯嘴角,似是在笑;“薛无间,穷途末路还有一点骨气,你还不算难看。”
薛无间既然放下武器,便收了一身犀利,竟然还有心逗趣“自然没有卫帝座好看。”
卫明阳神色一冷,“我并不爱听这些。”
薛无间以剑撑地,缓缓坐下来。横剑于膝“我都束手待死了,哪有闲心管你爱不爱听”
他是信卫明阳的,夜城帝君心似真魔,耿直重诺,言出法随。就算自己惹爆了他,他答应放过诸人,便一定会放过。
因薛无间不再抵抗,卫明阳于是抽出手来,一意对付那折草娘。
围攻的一群雪蛟呼呼倒飞,飞至黑色魔蛟身边,魔蛟猛然一吸,雪蛟魂魄便如零食一般被吞了进去,而后魔蛟双眼红光大盛。
仰天一声长啸,扑向折草娘。
宁孤鸾居高临下立在房檐儿上。他于妖魔一道懂得不少,一眼便认出这是个献祭吞噬之法。诚如人类修士眼馋妖魔内丹一样,妖魔修士对于人修的元婴也是多有觊觎的。
这才一直消磨折草娘的战力,没有把她直接镇杀了,也因此才肯与那薛无间谈条件。
宁孤鸾摇头苦笑,自己这边几乎拼命,人家还在清醒的惦记着好处,多少条命也堆不出一个胜字儿
再去看杨夕哎,杨夕呢
正在此时,场中忽然又起变化。
一顶黑色斗篷忽然凭空落下,兜头罩脸护住了折草娘,挡在魔龙的面前。那斗篷在空中呼啦啦一阵翻转,直像一朵盛开的巨大黑莲。
却是挡住了夜城帝君一击。
夜城帝君双眼一眯“星移斗转”
宁孤鸾有转机
却见那斗篷落地,复又掀开,现出一个貌若好女的年轻公子来。
一身白衣,一把折扇。
一手提着拖在地面的漆黑斗篷,另一只手揽着血肉模糊的折草娘腰身。抬手抹一下唇角血迹,对着卫明阳笑
“帝座,阿草是我旧识,看我面子留一命如何”
宁孤鸾心里咯噔一下,这人估摸也得是个元婴。他要是给卫明阳和折草娘讲和了,两边一对口信儿,自己一帮人就是个饺子馅的下场
这次被那驴祸害惨了
卫明阳反应却很冷淡“梅三,你的面子没那么值钱。”
那梅三公子被赤裸裸的卷了面子,既不羞恼,也不灰灰,折扇在头上一敲,仍是笑“帝君要拿对面那个断天门,梅三愿为马前卒,换阿草一命可好”
墙角的箩筐里,忽然扑出一个满身是血的人影子,很是凄惨的叫了一声“老祖救命”
梅三公子一惊,“小江”
扇子一指大腿上抱着的江怀川,对卫明阳道“再饶我一个这货做添头。”
宁孤鸾听见那声“老祖”,心里就是一沉。
历来魔君、鬼王、灵称圣;精主、人帝,妖为皇。
诸般大能自命封号,都是按照各族的习惯。
而叫做“老祖”的,则十之八九,都是那六道不容的邪修并且是邪修的祖宗。
不拘你什么种族,横竖是不走正道的
此类“人才”一般都躲在个偏僻不见鸟拉屎的山沟里,自建一国,自得其乐,难得下山一回。毕竟一入世就遭天下正道绞杀,再是祖宗也只有跑路的份儿,远不如土皇帝逍遥自在。
竟然就被他们撞上了一个,总觉得是祸非福
卫明阳扯起一抹寒凉笑意,开口道“梅三儿,少在我这卖乖。拿个金丹期的剑修,我还用得着你”
梅三公子果断抬腿踹飞了江怀川,“那添头不要了”
江怀川qaq我就永远都没有被救的命么
卫明阳面无表情的看着,毫无幽默感。
梅三公子一把折扇在一头柔顺黑发上戳了戳,“这就难办了啊,阿草呢,我是一定要救的,可是我又不想跟卫帝君结仇啊”他戳到卫明阳已经不想理他了,才忽然露齿一笑“不如这样,我这有个消息告知帝君知道,帝君也不用放过阿草,直要先去对付那剑修,允我带着阿草先跑。”
卫明阳刚要开口,梅三又微笑着加了一句“是关于白允浪的消息。”
卫明阳为不可察的一震,眯眼看着梅三。
梅三坦然一笑,撩袍而跪“就当我求帝君了。”
里子面子全都给足,纵然卫明阳似魔不似人,也终于点了头,“好,你说。”
那梅三悠长的叹了一口气,准备了半晌,在卫明阳几乎不耐烦的时候才开了口“帝君呐消息便是,唉,便是”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神色,“帝君若再不回头,白允浪的徒弟就把人偷走了”
卫明阳愣了一下,猛然回头。
只见身后薛无间已被捆成个雪白的蚕丝粽子,那短挫挫的小丫头正猫个腰蹑手蹑脚把人往死狱入口里滚
卫明阳惊怒,哪还不知被那梅三哄了,却只能召回魔蛟,追将过去“竖子放肆”
杨夕同样震怒,一脚把薛无间又往洞口方向踹出好远,对着梅三吼“姓梅的你大爷,下次见面我不弄死你”
那梅三公子一手揽着折草娘,漆黑斗篷一掀,留下一个狡猾笑容。
原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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