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思和公孙参绞尽脑汁,尽量婉转的把消息说了一遍。
诸葛执听完以后,已是一脸铁青。
他做梦也想不到,皇帝竟会如此待她!
先看香婵和杨氏的焦尸,再看“殉节”女子的丧队,最后让她亲眼目睹武贵妃的赐死。
她一个小姑娘,纵然见过生死,但何尝见过这等惨死?而且还是连着三场!
更何况又有那应不言在侧,恐吓言语必定不少!
诸葛执觉得心底的怒意根本压制不住,他起身,大步往外走,他要去质问皇帝,为何如此待她!
百里思第一个反应过来他要作甚,连忙上前拦住:“殿下三思!天地君亲师,陛下既是君又是父,殿下安能冒犯?”
诸葛执沉声道:“先生让开!”
公孙参也反应了过来,冲上来阻拦,高声道:“殿下不可!倘若陛下恼怒,小姐可有下场?君不见当年昙花姝之事乎?”
昙花姝是前朝有名的才女,出身也极好,乃是五云王氏的嫡女,两位皇子为她反目成仇,当时的皇帝为免兄弟阋墙,直接赐死,世人怜惜她无辜受死,多少风华,皆如昙花一现,无影无踪,因此称她为昙花姝
此言如醍醐灌顶一般,叫诸葛执停下了脚步。
他甚至生出一阵冷汗,皇帝的手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倘若真的触怒天颜,风婉儿的下场和昙花姝不会有任何区别!
他站立许久,突然躬身对公孙参深深一揖:“谢先生教我。”
公孙参和百里思见已是劝住了,舒了一口气,公孙参忙道:“君臣有别,殿下还是忍耐一二,小姐眼下无事,比什么都强啊。”
诸葛执想起风婉儿的惶恐退避,沉吟不语。
百里思见他如此,便知风婉儿必定不是“无事”,也知他心情极度糟糕,安慰道:“殿下且陪着小姐休养几日,老夫已替殿下递了告病折子,只说殿下因太后薨逝,悲痛成疾,旁人再挑不出错儿来。”
诸葛执道:“多谢先生周全。”
百里思忙道:“应该的。”
诸葛执又道:“孤明年便要就藩,二位可准备着了。”
二人皆是一惊,百里思早听他说过,更有心理准备一些,道:“殿下已是下定决心了?”
诸葛执颔首。
百里思道:“如此也好,老夫必助殿下一臂之力!”
公孙参也忙道:“在下也会竭尽全力。”
诸葛执道:“谢二位盛情,请为孤出谋划策。”
于是三人一齐入了书房,商议就藩之事去了,这一议就是一整日,到了傍晚时分,丁掌印送来了琥珀和他们留在小院里的杂物,包括后妃们的许多赏赐。
诸葛执将武贵妃赏的东西挑出来,“罪妇之物,实不敢相留。”
丁掌印忙自抽嘴巴,“老奴粗心了,竟是一齐送了来,玷污了王府门庭。”
丁掌印赔笑着走了 。
百里思待他走后,慢慢道:“丁掌印在内宫屹立数十年,不会如此粗心。”言下之意,这又是皇帝的试探了。
诸葛执眼底闪过晦涩光彩,道:“这些东西有劳先生料理,不必让婉儿看见。”
百里思应下了,带了东西走了。
诸葛执又让公孙参去开食补方子给风婉儿调理,自己则去看她了。
如果说郡王府已是暂时恢复了平静,朝堂之上,却是风起云涌,分外惊心。
此时,文武百官齐聚一堂,左昭右穆,皆身着白色的甸服。
世家们哭的十分卖力,他们中有的人将回母家避祸的女儿或是侄女装进棺材,勉强换得皇帝的宽恕,有的人仗着树大根深,皇帝也不欲翻脸。
总之,他们都获得了为太后哭丧的入场券。
这会子都很珍惜,不用帕子,也哭的声泪俱下。
清流们却是十分不同,他们对宓太后本就无甚好感,戴孝不过是依着国礼行事,如今只象征性的落了两滴泪珠儿,并不似世家那般痛苦嚎啕。
唯有几个擅长奉承的文官武将倒是无师自通,哭的与世家如出一辙。
皇帝一如既往的痛哭流涕。
大家各怀心事的哭了许久,最后都无甚施展,又渐渐安静了。
礼部尚书率先开口,道:“太后薨逝,身后事也要议定,方能告慰太后的在天之灵啊。”
皇帝顺势止住了哭声,声明:“太后是朕之嫡母,数十年来,柔明而专静,端懿而惠和,如今一旦撒手人寰,朕必要厚葬之。”
世家们忙道:“陛下纯孝。”
户部尚书凌休出列,道:“陛下固然纯孝,只是国库已是寅吃卯粮,愿陛下效法高祖皇帝,从简才是。”
皇帝怒道:“寻常百姓为了父母丧事,尚且倾尽全力,你此时叫穷,岂非要陷朕于不忠不孝之地?!”说罢,当场把凌休贬作了白身,又提拔原先的侍郎雍门琴掌户部。
这一贬一升,惹得众人议论纷纷,不少人称赞皇帝“孝感天地”,这些人多是世家子,而清流们纷纷为凌休求情,文渊傲高声道:“陛下孝心可嘉,凌大人也是为国俭省,请陛下小惩大诫,收回成命吧!”
皇帝沉吟不语。
宁臣韦檀等人见皇帝不语,率先跪下:“请陛下收回成命!”
这二人素日里人缘好,他们一跪,不少人也跪了,清流们反应过来,也跟着跪了,世家们在一旁看戏。
皇帝听众人劝说了一番,这才“勉为其难”,让凌休留在户部做侍郎,然后再三强调:“太后的身后事万万不可马虎。”
底下的清流虽有异议,奈何皇帝顶着孝字招牌,也是无可奈何。
于是众人又开始议丧事规制,皇帝什么都要用最好的,棺材外头的石椁要汉白玉的,送葬的莲花幡要丝绸的,连给太后抬棺的太监都要戴珍珠帽子。
林林总总算下来,国库的一半也去了。
雍门琴满口答应,那凌休心疼的差点晕过去:这些都是修水利造桥梁的钱!
不少世家看热闹不嫌事大,皇帝添一样就叫一声好。
唯有姒甘泉和几个相熟的世家沉吟不语,并不表态。
众人正热火朝天的议论着,这时,一个侍卫上殿,禀告:“皇陵掌祭孔礼求见!”
众人都愣住了,孔礼?这人来作甚?
皇帝似乎也很意外,道:“宣吧。”【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