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氏退兵回了兰陵,此事暂时平息,史家称为兰陵之乱。
兰陵之乱的后续十分有戏剧性。
皇家和武氏心照不宣的各自偃旗息鼓后,又过了十个月,武贵妃诞下一个男婴,皇帝火速册为安郡王,取名诸葛和,为了这金贵的、标志着“两姓和好”的小儿子,还放了整整一晚上的烟火。
一时间,武贵妃在内宫风头无两,炙手可热。
皇帝本以为武氏该消停了,谁知不到一个月,武贵妃的弟弟武郡守入京,抱了诸葛和回兰陵,临走前还对皇帝说,“外甥生于深宫之中,岂能长于妇人之手?”
皇帝气的要吐血,他自己就是深宫乳母带大的。
不过形势逼人,他也无可奈何,自找颜面的在朝堂上说,“皇儿随舅父历练,朕心甚慰”云云。
风婉儿听的心里大囧,也知皇帝与武氏的恩怨便是皇权与世家的争斗。
这里头的水深不可测。
可如今自己也淌了进来,也不知前途如何,她面上就带了郁色。
一个婕妤见状,笑道:“姑娘怎的愁眉苦脸?莫非那女将军为难你了么?”
风婉儿忙摆手,道:“没有没有。”
那婕妤叹道:“要说武贵妃也是可怜,孩儿刚出生没多久,便被那武郡守带走,孩儿怎能离开娘呢?难怪眼睛都快哭瞎了。”
众人又叽叽喳喳的说起自己的孩儿。
梅贵妃见差不多了,闲话了几句,便命众人散去,风婉儿见众人散了,也要告辞了,梅贵妃突然道:“这几日越发的潮湿,你住的宅子老旧,若是觉得不自在的时候,可来本宫这儿小住。”
风婉儿微微一愣,谢过她,便离开了。
梅贵妃让凌寒送她出了内宫,风婉儿一路上都在琢磨梅贵妃的话,慢慢的回了太医署的小院子。
琥珀在院子里洒扫,见她回来,忙迎上来招呼,“王爷在厅堂里,小姐快去。”
风婉儿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走到厅堂里头。
诸葛执正坐在厅堂的罗汉椅上看文书,见她进来,笑道:“婉儿回来了?可用了午膳?”
风婉儿点了点头,走过去挨着诸葛执坐下。
诸葛执顺势将她揽在怀里,手中缠绕起她的一缕秀发把玩。
若是以往他这般亲昵,她总会有些微微挣扎,或是嗔两句。
今日她却十分安静。
诸葛执捏了捏她的小脸,道:“婉儿心中有事?”
风婉儿便把梅贵妃的话说了,又问道:“是不是要出事了?”
诸葛执沉默了片刻,道:“兰陵的屯兵已在城外驻扎。”
风婉儿忧心忡忡道:“会不会又如兰陵之乱一般?”
“婉儿也知兰陵之乱?”
风婉儿点了点头,小声道:“今儿妃嫔们闲聊时说的。”
诸葛执沉吟片刻,道:“如今陛下早有准备,不会如当年那般措手不及,况且武氏当年私兵就有三万,如今私兵不过数千,此番来京的屯兵非他家供养,不会死心塌地,纵然起事,也难成事。”
风婉儿小声道:“若从武贵妃这边来说,陛下做的是不地道。”
诸葛执低声道:“武氏立下从龙之功后,日易骄横,族长在兰陵郡自封假武王,故而武贵妃初入宫只封婕妤,便是警告之意,不料......”
不料武氏有胆子逼宫。
还差点成功了!
风婉儿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心知里头事儿多,纠结道:“万一又打起来怎么办?”
诸葛执眉宇间有凛冽之色一扫而过,他慢慢道:“真有那一日,婉儿便在内宫等我回来。”
风婉儿听了这话,便知皇帝给他分派了差事了,指不定就要冲在前头,她心里惴惴的,道:“我给你弄点药粉防身。”
诸葛执正色道:“婉儿如今在皇城,不可用此物,若是有心人借题发挥,便是一桩大罪了。”
风婉儿也只得罢了。
诸葛执柔声宽慰了她许久,勉强让她放心。
两人正说着体己话儿,琥珀走了进来,道:“主子,香婵来了。”
诸葛执道:“何事?”
“说是药效到了,让小姐去行针。”
风婉儿笑道:“这位姑姑怎变的这般客气了,原先只顾着吆喝滕院判来传话呢。”
诸葛执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婉儿是神医,她自然该客气些。”
风婉儿嘿嘿一笑,起身道:“走,到底是贵妃娘娘跟前的得意人儿,别让人久等了。”
诸葛执也笑了,与她一起走出厅堂。
香婵站在院子里,一脸恭敬,武贵妃如今浑身已起了疹,见果然如风婉儿所说,对她便是刮目相看,特特叮嘱了香婵:“好生把人给请来!若有怠慢,你也知道我的手段!”
香婵唬的战战兢兢,到了太医署,也没了张牙舞爪的神气,亲自来了。
风婉儿也不欲为难她,去滕院判那儿要了一组银针、一壶烈酒还有一些干净的纱布,用药箱装了,香婵殷勤上前,帮着提了,引着二人入了内宫,往止戈宫去了。
止戈宫的正殿依旧挂着厚厚的帘幕,光线十分黯淡,武贵妃坐在上首,还是一身黑色玄端,手上脸上皆有细小的疹子。
香婵领了人进来。
武贵妃目光落在二人身上,见诸葛执又来了,她有些意外,道:“你怎的又来了?”
诸葛执道:“风氏年轻气盛,孤唯恐她冒犯娘娘,特同行提点。”
武贵妃笑道:“诸葛启容你在内宫出入,想来是十分的放心啊。”
诸葛执道:“陛下是宽和之人。”
武贵妃收了笑意,不再理他,转而看向风婉儿:“如你所说,已是起了一身的疹子,你便行针。”
风婉儿上前查看了一番,道:“娘娘随我入内室再行针。”
武贵妃不耐烦道:“就在此处又如何?”
风婉儿小声道:“须宽衣解带。”
武贵妃:“......”
诸葛执神情自若,道:“娘娘慢走。”
武贵妃难得露出一丝尴尬之色,立刻起身,快步往偏殿去了。
风婉儿对着诸葛执做了个“等一下”的口型,也跟着去了,香婵提着药箱缀在后头。
偏殿有一处软榻,武贵妃大马金刀的往软榻上一坐,香婵将药箱放在软塌旁,要替她宽衣解带。
风婉儿忙道:“娘娘只把肩膀露出来便可。”
武贵妃点了点头,挥退香婵,将玄端解开,露出肩膀,那肩膀上也长了一些疹子,但比疹子更显眼的,却是上面纹着的一只蛟龙头,蛟龙头之下是豺狼一般的身子,翻腾扭转顺着背脊而下。
风婉儿一愣,这图腾是.......
武贵妃见她神情怔忡,笑道:“怕了?”
风婉儿忙道:“没有,就是觉得新奇。”
武贵妃道:“这是睚眦。”
风婉儿点了点头,道:“挺威风的,这么大一只,娘娘纹的时候很痛。”
武贵妃无所谓道:“这有什么?你若是忍得住痛,我日后找人帮你纹一只。”
风婉儿忙道:“我忍不住的,谢娘娘费心。”
武贵妃见她说话直爽,心里对她又有几分好感,笑道:“睚眦者,怨必报,德必偿,你好生为我诊治,日后自然有好处。”
风婉儿听了这话,突然想起皇帝赐下的羊肉羹,那装羹汤的容器上雕着吕洞宾斩蛟龙。
她心头一跳,很快定了定神,道:“先谢过娘娘,娘娘且侧身些。”【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