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各处的家俬皆是成套的,形制一目了然,抵赖不得。
魏侯此时如醍醐灌顶,已是十分明了,闲云楼是关风婉儿的地方,这脚踏上的血字定是那风婉儿悄悄留下的,可他半点不敢提,动私刑是大罪,更何况动的是衡郡王的门客!
事到如今,他脸上青青白白,说不出一个字。
诸葛执也不欲把风婉儿卷进来,故而一字不提她,而是道:“臣听闻巫蛊之术,便是以血为引,咒人短折而死,也不知魏侯这见不得人的勾当行了多久,孤这几年屡屡不适,莫非皆是拜你所赐?”
巫蛊之事素来是宫廷大忌,魏侯万万不敢认,一骨碌滚在地上跪了,颤声道:“实在不知此物从何而来!若真想诅咒殿下,必要行事机密,怎会如此轻易的被发现,请陛下明鉴!”
诸葛执此刻已是完全占据了上风,但并不再多说什么。
静静的等待皇帝开口。
君心难测。
皇帝面容沉静,看向魏侯,道:“听闻府上门客不少,大概人多眼杂,混了歹人进来?”
魏侯见皇帝给台阶下,忙道:“正是臣识人不清!回去便清理门户!”
皇帝叹道:“先前褫夺了你家女眷的品级,便是示警之意,你还是治家不严,可见心浮气躁,果然如此,罚俸一年,以儆效尤!”
魏侯俯首谢恩。
皇帝又看向诸葛执:“朕之皇子众多,独你领私兵三千,原是指望你兢兢业业,恪尽职守,谁知竟用来抄家?”
诸葛执躬身请罪。
皇帝道:“念在你一片忠心,罚俸半年,滚回去好生思量!”
诸葛执行礼谢恩。
魏侯的心凉了半截,他挨了打又被围了侯府,皇帝如此轻飘飘的带过,况且罚俸的时日比诸葛执还长,外人一看便知圣意如何,他这一遭真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魏侯心里暗恨,却也说不出话来。
皇帝已是有些乏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魏侯和诸葛执一前一后的离开了偏殿。
出了殿门,魏侯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诸葛执冷然的看了他一会,也踱步离开。
皇帝回了寝宫,没坐一会,就见一个太监过来道:“淑妃娘娘说身子不爽利,请陛下过去。”
淑妃如今有孕在身,皇帝也格外看重一些,便去了掩月宫。
淑妃一身湖蓝软缎长裙,不施粉黛,头发用一根粉色绢束的整齐,倚着软塌,如弱柳扶风,不胜娇弱。见了皇帝,她忙想起身请安。
皇帝示意她免礼,也在软塌边坐了,拉起她的手,问道:“爱妃哪儿不舒服?”
一旁的宫女快嘴道:“都是老夫人不省事,惹得娘娘烦心......”
淑妃嗔道:“多嘴!”
皇帝沉吟片刻,问:“侯夫人又生事端?”
淑妃含泪道:“母亲一大早寻了由头要进来,臣妾便知又是来给臣妾的哥哥弟弟讨官的,故而命人带着她绕了许多路,指望她知难而退,谁知她竟在宫苑里横冲直撞,不肯离去,最后被撵了出去,母家若此,臣妾还有何颜面位列妃位,请陛下早早废了臣妾,待诞下皇儿,便让臣妾对着青灯古佛去!”
皇帝道:“胡说!”
淑妃默默垂泪。
皇帝替她拂了泪,将她揽在怀中,道:“出嫁从夫,你嫁入皇宫,也是如此道理,朕便是你的依靠,你好生养胎便是。”
淑妃伏在皇帝怀里,小声的应下了。
皇帝安抚了她一阵子,回了寝宫。
他独自坐了一会,召了一个太监问话:“执儿为何与魏侯干起仗来了。”
那太监小心翼翼道:“奴才听说,殿下从侯府抱着一个女子出来了。”
皇帝问:“是上回那个风氏?”
太监道:“这就不知了。”
皇帝示意太监退下,起身站在窗前。
他看见窗外黑云翻滚,已是山雨欲来。
衡郡王府
诸葛执离了王宫便直接回府,走到半路天色便暗了,刚一入府,就撞见吴长史慌慌张张往外跑,怀里还抱着雨伞蓑衣。
诸葛执皱眉:“怎回事?”
吴长史道:“小姐命奴才给王爷送雨具,可巧王爷回来了!”
诸葛执面色柔和了,示意他下去,自己往试玉堂去了。
风婉儿正站在廊下,有些焦急的看着天色,见他来了,脸上立刻浮现出欢喜之色,很快又压下去,微微福了一福。
诸葛执走到她面前,道:“日后见我,不必行这些虚礼。”
风婉儿微微一愣,还是点了点头,目光有些急切。
诸葛执会意,道:“婉儿可是想知道魏侯之事。”
她立刻点了点头。
诸葛执把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风婉儿听见魏侯受的罚更重,心里有些高兴,可听到诸葛执也罚俸半年,登时心里愧疚。
若不是为了救她,也不至于生出这许多的事。
诸葛执道:“婉儿莫非心生愧疚?”
风婉儿点了点头,目光透出一些不安。
诸葛执突然笑了,道:“从来人情债难还,婉儿既然愧疚,日后便好生为我诊脉疗毒,便是偿还了。”
风婉儿郑重的点了点头。
这时,一声炸雷霹雳作响,大雨旋即倾盆而下,雨水拍打在地上,水汽蒸腾,热气也消散了许多,眼下虽然已经入秋,处暑的热气倒比三伏天还旺盛些,风婉儿看向哗啦啦的雨幕,只觉一阵心旷神怡。
诸葛执见她爱看,便命人就在廊下摆饭。
风婉儿嗓子还未好,又是药粥,搭配了两样油盐小菜。纵然如此,还是寡淡非常。诸葛执看了出来,招来琥珀,道:“去公孙先生那儿问问,小姐能吃什么点心?”
风婉儿眼睛一亮,饭食寡淡,有点心也行啊。
诸葛执逗她:“就是问问,也许还要忌口。”
风婉儿:“......”她气鼓鼓的瞪着他。
诸葛执笑着看她,四目相对了一会,她败下阵来,扭头去看雨。
过了一会,琥珀走了来,手上端着一碟芸豆糕,一碟栗子粉松仁奶油卷儿,道:“先生说这两样小姐可以用些,只不能多。”
风婉儿见那奶油卷儿做成海棠花的样子,小巧玲珑,于是拈了一个尝了,果然软糯香滑,芸豆糕也清甜爽口,一时胃口开了,连吃了好几个。
诸葛执见差不多了,示意琥珀端了走,“下午再用些。”
风婉儿幽怨的看了他一眼,捧着茶盏喝茶。
诸葛执道:“公孙先生说这药粥喝满七日便大好了,你再忍忍。”
风婉儿苦着脸,突然想起什么,用手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下回去二字。
诸葛执道:“不行。”【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