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颔首,吩咐身边宦官,“带个仵作,去侯府看看。”
那宦官领命而去。
侯夫人心中惴惴然,当初就是怕人看出来,才命人用轿子接了尸首,直接送去一处棺材铺盖棺,若是那宦官真看出什么......
淑妃的声音响了起来:“启禀陛下,母亲身体孱弱,不能久站,可否赐个座儿。”
皇帝颔首:“淑妃仁孝,朕心甚慰!”
宦官搬来椅子,淑妃去扶侯夫人,目光交错,她从女儿眼中看出警告之色,不由得定了定心神。
是了,当初那太史徘不是说了么,这黄芽蛛是极罕见的,知道人绝少,死后也根本验不出什么.......
她的心又定了。
众人一时默默无语,皇帝低头看面前桌案上的折子。
过了一会,那出去的宦官回来了,面色寻常,进来之后,却不回话,而是走到皇帝身旁,躬身低语了几句。
皇帝的面色依旧沉静,对宦官说了一句,那宦官点了点头,走到侯夫人身旁,命她起身,把椅子给拿走,然后出去了。
侯夫人一下子变得惶恐起来。
淑妃面色亦不好,刚想发问,触及皇帝那讳莫如深的目光,她把话又咽了回去,心中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但皇帝不开口,也无人敢说话。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轻一重,一前一后。
众人目光投向殿门,却见宦官搀着一个男子进殿。
侯夫人、淑妃与狄氏脸上的血色退的干干净净。
那宦官搀扶的是晁员外!
他此刻虚弱的很,全靠宦官支撑着,一摇一晃的进了殿,目光触及狄氏,立刻浮现出一种痛恨之色来。
晁如龙此刻欣喜若狂,竟是忘了身处何地,大步上前扶住晁员外,喜极而泣:“爹!爹!你没死?!爹!”
晁员外的目光在儿子面上定了定,老泪纵横。
狄氏此时也颤颤巍巍的走上前,带着哭腔道:“老爷!老爷!”
晁员外抬起手,一个耳光恨恨的抽在狄氏脸上,狄氏被抽的滚到地上,浑身发抖。
晁如龙忙去扶母亲,回头看向晁员外,大声道:“爹,你这是作甚?为何.......”
晁员外指着狄氏,颤颤巍巍道:“毒妇!毒妇!虎毒........不食子啊.......你把我女儿.......还给我!”
他扑上去掐住狄氏的脖子。
狄氏被掐的翻白眼,不住的叫儿子,晁如龙忙掰他的手,口中叫道:“爹!这是娘啊!这是娘啊!”
侯夫人忙道:“妹夫莫非痰迷了心.......”她话未说完,已被淑妃暗暗的横了一眼,登时不敢再开口。
皇帝挥了挥手,一个宦官会意,上前把晁员外拖开。
晁员外此时情绪已是差不多崩溃了,哭嚎着:“你还我女儿!还我女儿!柔儿!柔儿! 啊啊.......”
皇帝皱眉,那宦官立刻取了一杯凉茶,迎面泼在晁员外的脸上。
晁员外止了嚎叫,趴在地上不断的抽泣。
皇帝不看她,却看向风婉儿,道:“此事做何解?”
风婉儿低声道:“晁员外被送来后身子每况愈下,竟没了气息,民女遣人寻他家人来接,谁料家中竟是无人应答,又想晁员外是侯府亲眷,再去侯府询问,果然侯府遣了人来把尸身接走,剩下的事儿,民女就不知道了。”
皇帝又看向侯夫人,道:“你可知情?”
侯夫人忙道:“妾身是看在亲戚的情分上才援手,个中缘由不能知晓。”
那伏在地上的狄氏听见侯夫人撇的干净,登时心凉了。
皇帝看向诸葛执,道:“皇儿可知缘由?”
诸葛执躬身行礼:“儿臣驽钝,百思不得其解。”
皇帝笑道:“你们都不清楚,朕也只好找个清楚的问了。”他看向那宦官:“你说。”
那宦官恭敬道:“陛下容禀,奴才带着仵作前往侯府验尸,棺椁开启,只见晁员外怒目圆睁,原以为死不瞑目,晁员外却动弹起来,开口言及冤屈之事,奴才不敢怠慢,带了入宫,请陛下审问。”
皇帝看向晁员外,道:“有何冤屈,细细道来。”
晁员外此时恢复了一些理智,恭恭敬敬的磕头,道:“请....请陛下替我小女讨回公道!”
“向谁讨回?”
晁员外颤颤巍巍的伸手,从狄氏、侯夫人、淑妃身上一一点过。
三人神色大变。
皇帝眉头一挑,道了一句:“放肆!”
狄氏扑到晁员外身上,痛苦嚎啕:“夫君慎言啊!”
晁员外恨恨的将狄氏掀开,以首伏地,痛苦道:“三年前,微臣一家元宵观灯,小女不慎走失,苦寻无果,恰逢淑妃娘娘入宫待选,侯夫人过府,说‘谁知是不是私奔?名声已是不好了,不可带累我家女儿,竟不如报个病逝了结!’。”
说到这里,晁员外恨恨的看了一眼侯夫人,后者不敢与他对视。
皇帝看向淑妃,淡淡道:“算起来,你的确是三年前入的宫。”
淑妃噗通一声跪下:“臣妾实在不知此事。”
侯夫人忙跟着跪了,道:“原是随口一句,并不知他家如何行事!”
皇帝又看向晁员外:“你竟允了如此荒唐之事?”
晁员外含悲带愧,道:“微臣彼时刚蒙魏侯提携,畏惧侯府权势,一时糊涂,以空棺将小女发丧,三年后,官府缉拿了拐子杜氏,有人送来消息,说小女也被杜氏拐了,卖至安乐郡一处青楼,受尽折磨,一身病痛,微臣将小女带回,置于一处尼姑庵养病,原指望养好了身子,寻个好人家便是了,此毒妇唯恐小女带累娘娘声名以至于得罪侯府,瞒着我勒逼小女自缢,又命姑子隐瞒此事,三日前,毒妇支开犬子,在糕点盒里放下毒虫,又劝我食用糕点,我拿糕点时被咬伤,浑身僵硬,糕点握在手中都没感觉,命她叫大夫,她却大量焚香驱虫,磨磨蹭蹭,我察觉不对,逼问缘故,她做贼心虚,将缘由说清,原来竟是侯府以送我儿入国子监为条件,命她谋杀亲夫嫁祸他人......”
“胡言乱语!我何尝说过!”侯夫人几乎是尖叫起来。
诸葛执道:“侯夫人岂敢在御前喧哗?”
皇帝淡淡道:“掌嘴。”
一个宦官上前,对着侯夫人便是啪啪几个耳光,淑妃面不改色,并不阻拦。
侯夫人养尊处优多年,这是头一次挨打,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晁员外喊道:“你自然不肯认,你指望你女儿当贵妃,当皇后,又岂能容下柔儿!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啊!”他一时悲难自抑,捂着脸大哭起来。
侯夫人俯首哀告:“万万没有此事!陛下明断啊!”
淑妃也俯首道:“臣妾不敢僭越。”
皇帝沉默了片刻,问:“你被咬伤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