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行喽”
悠长的号子声,惊起了几只灰色的江鸥,数声清唳中,阔大的乌帆缓缓张开,迎风鼓涨起来。
小小的乌篷船便如一羽燕子,轻轻巧巧剪开水面,滑出船坞,离开了曲水河岸。
水伯依旧穿着那身布衣,稳稳立在船尾,手里执着杆远比寻常青篙更为粗沉的乌木篙。
只见他随意地将长篙向水中一点,几乎未曾用力,那浩荡的江面便被这乌篙分作两脉,又在小舟行远后,缓缓合拢。
苏音替他数着数。拢共只撑了两篙,那水岸便已远在数十丈开外,小舟当真如箭一般乘风破浪,沿江岸叫卖的摊贩c往来穿梭的行人,俱已化作小小的黑点,唯鸥鹭依旧拍动着翅膀c绕帆飞旋,似是在为小舟壮行。
异人还真是天赋卓绝,这把子力气,怕是个壮汉都及不上了。
苏音负手立于船头,望着张开的帆面出神。
那乌帆上绣着大团深蓝色的水波纹,一道黄灿灿的闪电穿心而过,将这云纹劈作两半。
结合游走于水伯手足间的金气与帆上传来的风雷之声,苏音有理由相信,这个怪异的绣纹,应该是一种类似于图腾的东西。
那道金雷代表着水伯的天赋,而那团水纹,则寓意着江河湖海,举凡有水处,水伯皆能平安穿行。
想通了这一点,苏音复又反身看了看正啃着根大白水萝卜的小倔倔,再度陷入了深深的c复杂的长考。
大青驴为何那样?
哪样?自然是听话那样啊。
身为陆地动物,无论是两脚的还是四脚的,通常都不大喜欢水,除非天赋技能点歪了或者经过较长时间的练习。
这头大青驴,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你当苏音之前没试过走水路么?
事实上,出了小方县所属的南郡,便是水系丰富西南郡,洪波江最大的支流曲水的源头,便在西南郡的曲水县,若是在那里买船渡江,最多十天即可抵达洪波县。
苏音自然不会放弃这个选择,可尝试的结果的,她上去了,这头倔驴还在岸上,且这货不仅不上船,居然还胆敢往回跑,害得她只能下船追c揍c扛,一套三连。
总之,很有损于她仙风道骨的形象。
她倒也想将这头青驴寄存在脚店里,可这家伙也不知是不是有灵性,每回都能偷跑出来追上苏音,而苏音一旦带它走水路,它就立刻重复上演最开始那一出。
如是者三,苏音也累了,放弃挣扎,只得改走陆路。今日若非遇见了水伯这个异人,她也不会再度尝试坐船。
可她没想到的是,她这儿都捏紧拳头做好三连的准备了,这小倔倔居然被水伯拿个大水萝卜引着,乖乖地便上了船,还很亲昵地拿大脑袋蹭苏音的脸,温顺得都不像她家驴了。
苏音百思不得其解。
兀自忖度了一会儿,她忍不住问水伯道:“水伯,我这坐骑原先很怕水,今天却是不怕了,可有缘故?”
水伯哈哈笑起来,面上有掩不住的得色:“缘故么,自是有的,便是那根水萝卜。”
他俯身自药篓里拿出个白萝卜来,抛给苏音道:“此乃我药圃里种的,味道比别处不同,仙姑不妨尝尝。”
苏音将信将疑接过,一看c二闻c三开眼,并未发现异样。
若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便是这萝卜散发出的信息素,是一种非常漂亮的翠绿色,鲜嫩欲滴,比苏音见过的所有瓜果都要好看。
“已经洗净了,仙姑且吃便是。”
水伯此时又道,约莫以为苏音这是嫌脏。
苏音不忍拂他的美意,试着咬了一口。
“咔”,脆爽的口感与甘甜的汁水,同时在唇齿间爆开,甜美得简直无法形容,且在清甜之外,更有一种说不出的香气,直令齿颊生津。
苏音的眼睛瞬间张大,用力咀嚼起来。
与初入口时不同,这萝卜在咀嚼时微带沙脆,有点像沙壤的西瓜,但又没那么散漫。一口咽下,回甘盘旋于喉头,清c爽c甜c香,甚而还有一丝白茶的余味。
这是什么神仙萝卜?
这也太好吃了叭!
如果这是一部美食番,这萝卜应该是顶级发光食材了吧?
苏音一口接一口啃完了萝卜,只觉得意犹未尽,恨不能把那一篓子的萝卜抢过来吃掉。
“如何?小老儿收的这船钱,也算公道罢?”水伯笑眯眯看着苏音,像只白毛老狐狸。
苏音连连颔首:“公道。十分公道。”
就冲这水萝卜,这一两银子也花得值。
这萝卜虽然不是什么灵果,但味道却是一等一的好,比苏音在现代吃过的任何一种果物都要美味。
苏音猜测,这约莫是水伯用什么特殊方法比如他的异能培育出来的新品萝卜,连她都被这味道震撼住了,更何况那头傻驴?
掏出帕子来拭了拭唇,苏音回头在小倔倔脑袋上拍了几下。
真是个有口福的家伙。
此际回思,水伯应该也是在看到大青驴之后,猜到了苏音的难处,于是提出了合理化建议。
怪不得他老人家这么有底气呢。有了水萝卜这个必杀技,再倔的四脚兽也会变成乖宝宝。
说话间,轻舟已然行出十余里远,两岸青山相对,江风浩渺,拂去了盛夏的暑热,令人心情爽然。
不过,一个时辰后,平缓的水势便渐渐变得局促起来,夹岸重山似两仞青锋,紧紧迫入江面,最窄处目测不足两丈宽,水面礁石突立,激流起伏,飞溅起无数水花。
苏音极目看向前方,便见那水面呈三十度角向上,江水奔腾而下,势若蛟龙,令人望而生畏。
竟是一段由下而上的逆流。
“仙姑,扶稳了!”
水伯提醒道,蓦地大喝一声,舌绽春雷,双足金气爆涨,两手则牢牢扳住乌木篙,肌肉虬结的手臂上青筋暴起,阵阵金光不住流转。
乌篷船立时如箭一般疾向前行,虽是逆流,船速竟比方才更快。
乌黑的风帆涨得几乎撑破,一时风雷之声大作,一道道金色的雷光自乌帆疾出,前方奔涌的激流竟被这金雷尽数打散。
苏音莫名有了种身处战场之感,那奔袭的浪头便是敌军,而金雷狂风便是我方将士。双方在狭窄而凶险的江湾处短兵相接,敌军的一次次攻击,尽皆被我方强力瓦解。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雷声裹挟着一道金色的闪电,箭一般射向那斫入江水的两刃青锋之间,炸起一团巨大的浪花。
借着这一击之力,乌篷船自那青锋中穿插而过,白花花的水雾扑天盖地,重重浇下。
苏音立时以袖遮面,挡住了这阵水波攻击。
待她放下衣袖时,水雾已然散尽,眼前江阔云低c风平浪静,身后青峰如聚。那道险隘的关口,早被远远抛在了身后。
“仙姑,险处已过,前头再走上几十里水路,便到地方啰。”水伯笑呵呵地说道,抬手又给大青驴扔了个萝卜。
苏音运足目力远眺,江天一线,并瞧不见城市的轮廓。
但她心中却隐隐有种感觉。
那个许久不见的时间循环bug,很可能又要出现了。
论演员的自我修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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