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陆钦回到自己的客房已经处于半醉状态,闷头睡了一觉。
起床听到白鹏飞的声音,柳陆钦连忙仔细倾听,似是他们已然吃好,正边说话边回屋。
柳陆钦将窗户推开一个小缝偷偷张望,便见白鹏飞和两个男丁进了一个客房,杜妙隆和丫鬟进了另一客房。
他刚才见白鹏飞和杜妙隆模样亲密,心想两人必是一对,见此情景,心中惊讶。想想杜妙隆那模样,柳陆钦感觉就是自己都有些忍耐不住,何况白鹏飞这等戏子哪知礼仪廉耻,实在想不通他怎么能守住分寸?
但转念一想,柳陆钦又自觉明白了,昨天杜妙隆和曹阳席间饮酒作乐,又亲自送曹阳上马,显然是白鹏飞派去巴结曹教谕的。虽说那杜妙隆是什么临安名旦,但奉命上京,一路危险,县官不如现管,为了保命奉献一个妓女算得什么事?这白鹏飞一定是准备将杜妙隆送去伺候曹阳几天,好换得他支持乡兵护送,怕曹阳得知这婆娘早被白鹏飞受用了,心中介意所以白鹏飞才强忍了不和杜妙隆住一处。
柳陆钦自觉他的想法十分有理,心中不禁更加看不起白鹏飞。
到底是个戏子,就算做到大名鼎鼎又如何,在官员士大夫面前还不是予取予求?哈哈,戏子果然是低贱人家。
柳陆钦在客房里高兴一阵,便又忍不住推开窗户窥探两个客房的情形。
只见杜妙隆房里看不清什么东西而白鹏飞的房间却是打开了窗户,白鹏飞让人在窗前摆了一张案子,背后放上屏风,点起油灯居然开始写作。
柳陆钦心道“装模作样”。
一夜点灯写作需要不少灯油,普通的读书人可是耗费不起的,白鹏飞把书案移到床边,放上屏风遮挡,显然是怕灯光影响房里的其他人休息。而白鹏飞的书案之上,油灯灯芯也不剪,火苗窜的老高,照的四下通明,柳陆钦心想照这么个烧法一夜得用多少油?真是土豪气息,铺张浪费。
但他心里再骂,也无法传到白鹏飞耳朵里。
白鹏飞也是没办法,一路上舟车劳顿,可是他却还有很重的连载任务,要为《春鸣新报》积攒一些稿件,还要丰富封神戏的回目,所以每天赶完路都得找时间赶稿子,作者被催稿的痛苦,哎,说多了都是泪。
他让周永年给他磨了满满一砚台的墨,半是抄书半是创作,落笔如飞,柳陆钦隔着一个小院偷看,发现白鹏飞不到一炷香就能写完一张纸。
心中也不禁惊讶。继而却又是鄙夷。
“如此潦草创作,能写出什么东西来了,哼,平白浪费笔墨纸钱,还不是仗着宝钞多,暴发户气,臭不可闻。”
柳陆钦嘴里喃喃念着,心中却又不禁羡慕,他看见白鹏飞用的纸洁白如雪,明显是上好的雪白宣,这种纸他自己平时根本用不起,偶然同窗送他两张,都要小心珍藏,只有碰到自己创作出了极其满意的文字,或者摘抄极喜爱的文章时才舍得拿出来,用之前还要在黄麻纸上反复练习书法和排版,才敢往上誊抄,避免浪费了纸张。
而这样的好纸在白鹏飞手上却直接拿来写草稿,直让柳陆钦羡慕的牙痒痒。
柳陆钦隔会子便开窗张望一眼,他原以为白鹏飞写不了多久就会停下,但直至半夜,白鹏飞还在窗前奋笔疾书,灯油都添了几回。柳陆钦终于有些吃惊起来,古人写东西普遍字少,连写这么多文字,柳陆钦怎么都想不出如何才能做到。
不过转而他又找到挑错之处,白鹏飞写的东西无非戏文话本,这种东西算什么学问,写再多也不还是浪费?
“这个戏子,一晚上便浪费如此多文房之宝,若是把这笔墨纸砚给我,那才是能做出几篇好文章来哩。”
柳陆钦感叹着世事不公,正要睡下。这时就听外边传来几声呼哨。
半夜里哪还有人会打呼哨玩?柳陆钦起初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很快那哨声便越响越近,而且由聚集而分散,好像是从四面八方包围着客店一般。
柳陆钦一愣,很快就听见隔壁的起床声。
“什么声音?”
“是贼人来抢劫了?”
柳陆钦浑身一个激灵,这年头乱的很,强盗洗劫客店还真有可能,他连忙坐起,只见他的书童也已经爬起。
打开房门,院中早乱做一团。
“咱们的货呢?”
“拿着款子,出来一趟死也要把钱送回去!”
“刀,大家拿朴刀!”
客商都已穿戴整齐,行走江湖,大家各自都备有防身兵器,此时遇到危急情形,众人都第一时间组织抵抗,明晃晃的各执兵器在院中走动。
此时乱起,大家群龙无首,柳陆钦突然觉得自己仿佛来到史书中英雄出世的场景,这群人里唯有自己一个是读书有谋略的,正是自己该登高一呼组织抵抗的时机,他心中一动,不经正正衣服,踏出房门一步。
一个客商匆匆走过,正把他撞了一下,柳陆钦一个踉跄,肩膀剧痛不禁怒而瞪去,抬头就见那客商比他高了一个头,满脸横肉,生得铁塔一般壮实,手拿一柄明亮朴刀,见他瞪来,毫不犹豫的回瞪一眼。
柳陆钦瞬间软下来,他看到那些汉子手里的朴刀只觉得脖颈子发凉。
“走开些!”
那汉子嫌弃道,柳陆钦不知怎么的,自觉后退一步,让开位置,那汉嫌弃的看他一眼,往同伴处去了。
“莽夫……”柳陆钦不屑的小声道。
不过领导一群手执利刃的大汉去和强人打仗,似乎没有史书里那么简单。
他清清嗓子,正想表明自己的秀才功名,好让这群泥腿子听他调遣,这时就听一个声音大喊道:“大伙儿静静!我们先弄清情况,这么乱跑,强人没进来我们自己先乱了,届时大家都要遭殃!”
柳陆钦一愣,转头看去就见白鹏飞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比所有人都高半个身子的地方,正在大声呼喊。往下一看,原来他把自己写字的案子抬到门口来,现在正站在书案上面叫喊着。
柳陆钦瞬间大怒,他一个戏子添什么乱?他又读过几本书?知道什么组织之策了?
白鹏飞经过戏曲训练的声音洪亮之极,瞬间盖过全场的嘈杂,他站在人群高处,大家循声望去,自然便都看向他。
白鹏飞叫道:“每个方向身手好的,先上两个到屋顶去看看情况,大家小心!”
他说罢身先士卒,自己抓住房梁,三两下爬到屋顶,看着自己这边的方向道:“东南有三匹马,十几个步兵,后面还有人马在过河。”
经他一提醒,众人像是有了主心骨,马上有几个手脚快的爬上了其他方向的房顶。
柳陆钦看着站在高处的白鹏飞暗自腹诽:“猴子一般,毫无将帅作风,真是好笑。”
柳陆钦想着,很快又被人推了一下。
他惊愕看去,只见一个人鄙夷看着他道:“让开!”说着已经像白鹏飞一样抱住他身边的柱子,三两下爬上屋顶去了【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