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克祥和小常乐走后,白鹏飞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虎该也。
“能否帮我打听一下这个周主管什么来头。”
虎该也点点头,达买住让他来鹏程社看场子,除了给达买住的一份外,白鹏飞也每月给虎该也二三十两的红包,这份工作也是他的收入来源,如果达买住被排挤了股份,他也得没活干了,说起来他比白鹏飞更加着急。
从饭店出来,虎该也拱手告别白鹏飞,不知找什么门路去了。
下午,他回到鹏程社,白鹏飞见他,连忙问道:“事情怎么样?”
他一脸哭笑不得的回答:“我去问了,这事情应该不是花大人的意思,花大人被召去陪驾,已经半年没回临安了。”
白鹏飞想想,这年头信息交流不便,远程受贿确实不现实,他又问道:“是不是花大人家眷的意思。”
“他的家眷都在大都,连小妾也带去了,这事情多半是那周克祥狐假虎威。”
白鹏飞闻言一愣,反应过来也是哭笑不得,幸亏他有准备,结交了达买住和泰不华,有些官场关系,不然周克祥真能把他的股份骗去。
不过这年头的豪奴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打着主人的名号公然勒索。
下午周克祥又派小厮来问询。
白鹏飞知道了周克祥的底细,根本不再理他,他现在好歹是泰不华的门徒了,还不至于这么容易被一个奴仆勒索。
周克祥和小常乐等了两天,迟迟不见白鹏飞来信。
吉庆班的勾栏上座率已经只有六成,这已经接近班社的盈亏线,再任由鹏程社演下去,吉庆班就要开始亏本了。
周克祥等的心焦,于是让小常乐派人前去催促。
小厮去了两次,都被打发回来,第三次去,小厮回来道:“白班主说他的股东不同意再有人入股。”
周克祥一听,火冒三丈,“这厮安敢如此?”
小常乐心中早猜到是这个结果,只能道:“他也是有些势力的,只怕不好对付。”
周克祥笑道:“有什么不好对付的?说到天上也不过是一个乐户,老子一个手指头就能扳倒他。”
小常乐闻言默默。
这几个月来,小常
乐原本也想像搞倒孙家班一样,搞倒鹏程社,但白鹏飞官面上和达买住关系很好,比内容,又被白鹏飞的戏压着打。
特别是三国连台本戏一出,连鲍君知都放弃了,那不是人能写出来的,一百多个剧本,即使春鸣社能帮他们写出来,按一出五十两润笔算,光稿费便也要五千多两宝钞,白鹏飞自己演自己的戏无所谓,吉庆班照他那样一天半一出新戏的演法,连本都回不来。
正常手段小常乐已经没法和白鹏飞斗,他心中已经打起退堂鼓了,反正这几年也没少挣,再换个地方开班社也是一样。
周克祥走后,小常乐叫来吉庆班另外三个股东,开诚布公的说:“我想把吉庆班卖掉。”
三人闻言都是大惊。
他们都在为吉庆班上座率低靡而担忧,本以为小常乐会有什么计策,没想到他直接提出卖掉班社。
三人都在班子里投了不少钱,这几年吉庆班的盈利也还不错,都有些不舍。
江玉山却是最激动,忙问:“常班主,你不是有花大人的关系么?”
小常乐苦笑道:“不过是旧交罢了,他也不会帮忙我打压鹏程社的。”
江玉山闻言一下如堕冰窟,他和鲍君知还有杜妙隆不同,他的八百两银子才投进班社几个月,回头钱没看见多少,而且为了成为吉庆班股东,他已经背叛了孙家班,在临安梨园行里名声早臭了,谁也不会要他去搭班,想到现在城东瓦舍里鹏程社如日中天,小常乐如果卖了勾栏,别的班社也不敢来竞争,多半还是被鹏程社买去,那鹏程社大半底子来自孙家班,如果被他们买下吉庆班,江玉山很怕被报复。
江玉山怒道:“我也是股东之一,我不愿卖!”
小常乐叹了一口气,他已经快五十岁,在梨园行里混了这么多年,实在是累了,闻言,小常乐对三人道:“你们卖不卖我不管,我是决定退出班社了,如果你们不卖,我便只把我的股份卖出。”
他又看向杜妙隆和鲍君知问:“两位大家怎么说?”
鲍君知已经被白鹏飞的三国连台本戏打服了,这两个月,他每天打听白鹏飞新的三国戏内容,发觉每出戏都极好,他终于明白白鹏飞的创作能力已经不
是他能望其项背的。两个月来他天天苦思冥想,硬是一部好戏也写不出来。
听闻小常乐要退出,他想了想道:“常班主不做时,我便也走了。”
杜妙隆却冷着脸,她知道如果吉庆班发卖,卖价一定不高,她在吉庆班投了上千两,这都是她一点点挣的,一旦发卖资产必然损失许多,所以满心不愿。
江玉山还是不甘心,看着常班主问道:“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小常乐想了想,道:“我实话跟你们说,吉庆班还有一个大股东,他是花大人府里的管事,他也不愿意卖班社,想要和白鹏飞碰一下。”
他说到这里江玉山直接起身道:“我愿意同周管事去和那白鹏飞作对。”他已经没有选择了,只能和鹏程社拼
小常乐默然不语。
在江玉山的要求下,小常乐把周克祥请到了吉庆班。
周克祥走过四个股东面前,理所当然地坐到主位上。
笑道:“你们怕什么?怕我压不住白鹏飞?呵呵呵呵。”
周克祥豪爽大笑,他作为豪奴,完全不会把白鹏飞这种乐户放在眼里。
江玉山心中大定,闻言连忙奉承道:“周管事掌管吉庆班,未来班社一定更好。”
周克祥见江玉山如此捧他,也是高兴,指着他道:“江大家说的好,我在府里也是负责经营府上戏班的,于临安梨园里熟人不少,我下午就去找天喜庙的人来,我倒看看那白鹏飞怎么承受。”
几人闻言,都是心中一动。
自古梨园行都是流动人口,因为农业时代,地方娱乐消费力有限,比如农民往往是秋收后有钱了才能举行社戏等活动,商户则在年底收到货款后才会请人唱尾牙堂会,因此一行一地很难长期养活一家班社,除了鹏程社这种大中型戏班,小班社都是流动的,需要在不同地方跑场子才能生活。
对于这种流动人口,朝廷很难有效管理,即使萧申也没有专人去管理乐户,虽然有教坊司,但那是负责官方乐舞承应的,并不是管理广大乐户的机构。
但朝廷对于乐户也不能真的不管,所以历朝历代,朝廷都只能通过梨园行会来实际掌控一地的戏子。
比如前世著名的精忠庙,就是北京梨园
的行会,历代精忠庙首无不是梨园执牛耳的人物。
而在萧申朝的临安,梨园行会所在地则是天喜庙。
很多人看到“精忠庙”三个字,以为民国梨园行拜的是岳飞,其实梨园行拜的是天喜神,就是鹏程社元宝街练功房里供着的那个“梨园老郎神”,也叫“天喜爷爷”,传说他就是创造梨园行的唐明皇,是专门保佑伶人的。
白鹏飞前世清末民初的北京梨园行会在精忠庙里拜的也是这位天喜爷。
作为梨园行会,天喜庙的权力极大,完全可以操掌乐户的死活,对于乐户根本不需要找官面上的人,就靠天喜庙庙首就能把白鹏飞压死。
听了他的话,江玉山满脸兴奋。
杜妙隆则默默不说话,她心里想的是让周管事把白鹏飞震住,好让她能多拿回一点钱。【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