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名刚刚服役满三个月的新晋黑鸦守卫。
迈克尔恨透了自己短暂的正式兵生涯。
刚分配到【奥丁之墙】的时候,他还满怀期待的心情。
奥丁之墙,可是绵延万里、高达万仞的冰墙!
它是世界的尽头,是人类宏伟力量的见证,是阻挡超凡种的屏障!
光是每天起来,看到墙外的天空中缓缓游动着的巨鲸黑影,以及听到风雪里传来的不知名妖物的嘶吼,就足以令人热血沸腾。
那些神秘而强大的生物,在最古老的书籍中,被称作【超凡种】。
每当迈克尔俯瞰墙外,他就感到自己的身上,肩负着守护人类的重任。
最初的日子至今想起来沉甸甸的。
他那时还保留着训练营时期的艰苦习惯,每天天不亮就爬起来刻苦锤炼自身。
每一滴汗水,都散发出年轻的朝气和信仰的辉光,像金子般弥足珍贵。
但是自从第二个月开始,他就逐渐被腐化。
驻守在奥丁之墙上的那群同僚,是一群真正的黑鸦。
他们像一群行尸走肉,早就失去了智慧和灵魂。
他们总是在说:
“呐,迈克尔,如果超凡种入侵墙内,我们自然会好好工作。但是这种事情已经几百年没有发生过了。”
“是啊!如果真到了那种时候,光靠咱们手上生锈的刀剑大炮可解决不了问题。我们唯一能做的,也不过是在发现暴动的第一时间发出警报。”
“不如趁着还和平的日子尽兴吧!”
“就是!迈克尔,你也一起来玩嘛!”
于是,喝酒和打牌,就几乎组成了他们生活的全部。
一开始迈克尔并不能接受这种观点。
为了监督自己不像墙上其他人那样,迈克尔甚至培养自己写日记的习惯:
“11月1日,新开这本日记,就是督促自己在新的月份里多下些苦功。不要像冰墙上其他人白白浪费时光。”
“11月2日,克拉克叫我去打牌。唔,本来我想拒绝的,但为了和前辈们搞好关系,显得不那么不合群,我还是去了。”
“11月3日,打牌。”
“11月4日,打牌。”
“11月5日,打牌。”
“11月6日,迈克尔啊迈克尔!你怎么能如此堕落!你年少发下的虔诚誓言和伟大抱负全都忘了么?你可是肩负人类命运的男人!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11月7日,打牌。”
“……”
除了站岗、巡逻和日复一日地擦拭那些似乎永远不会被用到的火炮,迈克尔剩余的时间全部被同僚拉去打纸牌和掷骰子!
不然就是喝酒和吹牛!
迈克尔心里,每天都充满了罪恶感。
他能怪谁呢?
把他叫去打牌的同僚?
没有任何人胁迫他,他只是抱着和前辈们搞好关系的意图去了。
但是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和无数次。
他已经陷入深渊无法自拔。
这样的日子在他的人生中已经持续了三个月,在人类的历史中已经持续了几百年。而且还要继续持续下去,直到他成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
迈克尔甚至有点期待,万仞冰墙在巨兽的咆哮下化作一摊废墟,墙外的超凡生物入侵人类的国度。好把他从漫无尽头的苦海中解脱出去。
这天早上,迈克尔起床后,就着煤油灯微弱的光芒在日记上写道:
“2月1日,我再也忍不下去了!北方的暴雪已经开始了,这是最好的时机!这场暴雪将持续一个月的时间,我可以趁此逃离奥丁之墙,回到内地去!”
当天上午,迈克尔机敏地绕过哨塔,展开了逃亡计划。
至于逃到内地之后能做什么,他还很迷茫。
也许某位贵族看中他的能力,愿意接纳他成为一名潜伏在黑暗里的刺客或侍卫。
也许他会投奔【秘仪教会】、【真理学派】,成为超凡势力的走狗,同时借助它们的庇护苟活一生。
但至少,他不会像在墙上那样,整日消磨时光。
他打着这样的算盘。
直到他在风雪弥漫的河岸街,看到了一束微光。
**
“客人,您是对茶有什么忌讳吗?”
艾尼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的迈克尔,他自己喝完了那杯茶,茶香四溢,不浓不淡,味道刚刚好。
没什么异常。
不,事实上是相当不错。
穿越前作为一个富二代,艾尼没有任何生存压力,谋生技能几乎为零。
他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花在了各种各样的兴趣爱好上,比如茶艺,比如厨艺。
再加上家里本来就是做餐饮发家致富的,艾尼从担任过国宴主厨的老爹那里传承来不少本事。
他对自己的茶艺和厨艺相当有信心
艾尼重新冲泡了一杯茶,对着这个身穿黑色大氅的客人问道:“您真的不试一试?”
迈克尔勉强抬起头,这时他耳边的诡异呢喃已经逐渐散去。
他望着瓷杯中的黑褐色液体。
没错,是茶,黑茶。
但是茶水中蕴含着一股不可小视的魔力。
那股魔力的气质,与手握瓷杯的店主人散发出来的气质一模一样。
迈克尔明白,自己这是碰上了服用魔药后幸存下来的超凡者。
他能做出这样的判断,是因为他自己也是一位超凡者。
“我没有选择。”迈克尔心中犹豫之后还是接过了瓷杯。
他没有办法拒绝,在连续一天的逃亡与厮杀之后,他现在已经相当疲惫,没有再度交战的力气。
别说超凡者,就是一个稍微壮实点的普通人,都能把他轻易撂倒。
如果对方是友方,这一杯茶水不会对他造成危险。
如果是敌人,那也很好。
“我已经累了,未来也没有方向。与其回到奥丁之墙上,或是被捕入狱,行尸走肉般活着,不如就在这里死去。”迈克尔心想。
他望着眼前的茶水,内心忽然平静下来。
瓷杯里飘出的香气十分清新,像是初春的新芽在柔软的嫩枝上生长出来,让他本来浮躁的内心得到了几分安抚。
那是一种,仿佛治愈般的感觉。
迈克尔被这种沁人心脾的香气所吸引,靠近嘴边,细细啜饮。
下一秒,他几乎屏住了呼吸!
茶水入味醇和,香气四溢中,仿佛有流水喧喧、花红柳绿、众鸟喧哗、车水马龙种种境界。
茶香良久散去,但余韵犹存。
迈克尔细细品味这种余韵,苦涩又寂静。这一刻仿佛众音清净,所有的烦恼都从脑海中悄然散去。
他想起那个夜晚,窗外大雪纷飞,年少的他手指拂过古籍的泛黄纸页,阅读几百年前人类抵抗超凡的战争史诗。
书上每一个英雄故事都犹如重锤敲击在他幼小的心灵上。
他在雪夜中流下眼泪,发下终其一生抵抗超凡的誓言。
年少的热血,如同地面碎裂喷薄而出的岩浆,再一次在胸腔里翻涌起来!
迈克尔神色肃穆地放下杯子,这一刻的他双目炯炯有神,仿佛有一团火焰在其中燃烧。
艾尼看到眼前的黑衣人重新振奋起来,也有一种说不清的喜悦,当然其中也少不了对自己茶艺的自信与得意:
“我想您在如此恶劣的风雪天气中行走,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不过,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没有什么神仙上帝。
要实现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不是么?”
艾尼这一番话说得模棱两可,他通过自己对细节的观察,推测出客人目前一定陷入了困难的处境。
至于到底是如何困难……唔,也许是和父母吵了一架离家出走?
或是被女友劈腿愤然离去?
当然,也可能是婚约被拒、摔门而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之类的狗血(不是)戏码……
艾尼抑制好自己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脸上流露出一丝理解的微笑。
但这番话听在内心早已波动的迈克尔耳中,却是语重心长、别有一番深意。
再加上艾尼脸上仿佛看穿一切的微笑。
迈克尔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在如此精准的时机、在如此恶劣的风雪天气,会有灯火点亮、会有餐馆开门营业——
他一定是在等待自己。
等待唤醒自己这一只迷途的羔羊。
“如果你不介意,不妨向我说说你的故事。
我是一名友好的倾听者,而且,或许能够向你提出一些有用的建议。”
耳边传来低沉的话语。
迈克尔抬头,看见艾尼深邃的眼神。
犹如深渊一般,神秘而不可揣测。【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