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卉不舍地吸了吸鼻子,含泪失笑:;青园一直把香卉保护的那么好,香卉干什么要那么聪明,你以往总说傻人有傻福,或许,真就是如此吧。
卫姬看着两人泪眼婆娑,鼻子也隐隐跟着泛酸。
;卫姬,麻烦你帮我把盖头拿来。
香卉的声音带着股浓浓的鼻音,怕哭花了妆,她边哭还得边仔细的将眼泪擦去。
时间紧迫,她们二人并没有多少叙旧与说心里话的时间。
卫姬将盖头掏出来,盖在香卉头上。
明亮的视线随之被遮挡,眼前除去一片红,再看不见其它,香卉却一点也不怕。
温青园背不了新娘子,只能探出手去,牵着她。
香卉的手软软呼呼的,很娇小,温青园一手刚好握住,唯一美中不足,便是她手上大小不一的茧子。
那些都是以前身为婢女时,干粗活留下的。
温青园细细摩挲,感受着那些薄厚不一的茧,眼角微微有些泛红。
放眼这朝中的公主,哪个不是一双纤纤柔荑,白净又光滑,独香卉这丫头,留了这么些不好看的痕迹,还都是因为照顾她所致。
如今知道她的身份尊贵,便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了。
;青园你不用自责。
遮在红盖头下,朱红的唇,悄然勾起一抹诱人的弧度。
香卉知道温青园在想什么,两人朝夕相处十来年,对对方早已经到了了如指掌的地步。
;青园,你是香卉命中的贵人。如果不是你,香卉或许这辈子都找不到一个这样爱香卉的男人,更不会知道,自己还有这样一遭离奇曲折的身世。
香卉知道自己能和金世子在一起,能和皇额娘想认,这其少不了你的操心费神,金世子都一一同我说了,你不顾危险也要帮香卉,单是这份情,香卉便还不起了。
因为你,才有了现在的大福公主。你对香卉的好,不管是从前的还是现在的,香卉都会牢牢铭记,香卉还是那句话,你永远都是香卉最亲最亲,最爱最爱的人。
;嗯。
温青园声音闷闷的,嘴角努力往上扬着。
香卉大喜的日子,她不愿哭。
;青园有什么想嘱咐香卉的吗?香卉从盖头下看出去,被泪水遮去了大半的视线,倔强的落在两人相交的手上:;香卉是说,那种像亲人、像姊妹一样的嘱托。
;有。温青园嗓音忍不住的发颤,泛红的眼眶蓄满了泪:;有好多好多好多呢,我都怕说完。
她紧紧地拉着相卉的手,喉头微堵,哽咽着,将自己心中的担忧一一脱口,说与她听。
;你呀,傻得厉害,性子天真单纯又善良,在外面就要学着保护自己了。宫里规矩多,不要轻易让人家抓住把柄,不要太轻易的相信他人,不要受委屈了还憋着不说。
金世子是大北国的储君,未来的君上,日后,免不了会有三宫六院,你要自己长个心眼儿,凡事都提防着些,明白了吗?
;唔。我明白!
香卉早就在温青园开口的那一瞬,哭成了泪人儿。
她舍不得,舍不得春蝉、白羽,舍不得老爷、老夫人,舍不得孤独院的孩子和李婆婆,更舍不得温青园。
她好想一辈子呆在温青园身边,永远永远不离开她,一想到日后可能再也见不着面,她就心痛如刀绞。
须臾,温青园停下了脚步,连带着,带停了香卉的呼吸。
她知道,要走了。
;傻丫头,要上花轿了。
温青园引着香卉抬脚踏过横杆,宫女站在轿身一侧,躬身卷着轿帘。
只要再踏出去一步,就能进轿,香卉却止步,怎么也不愿再走。
;青园。
香卉反手握住温青园,带了股哭腔,哽咽连连。
;不哭呀。香卉今天是要出嫁的新娘子,要漂漂亮亮的,哭花了妆,可就不好看了。
温青园眉目温和,手下,安抚似的轻拍了拍香卉的手背,哪怕她盖着红盖头,什么也瞧不见。
香卉死死的咬着唇角,脚下依然挪不开步子。
她不舍,万分不舍……
;香卉。
温青园轻轻唤她,嗓音,是和以前无二的温婉动听。
将小拇指伸到香卉能瞧见的地方,她再次启唇,狡黠一笑。
;我们来做个约定,就约定,我们不管身在何处,不管身隔多远,都要永远永远幸福无忧,可好?
;……
香卉目光紧锁着虚空中的那只小指,眸框中,蓄满的泪再也没了阻挡,沿着眼角缓缓落下,砸在鲜红的嫁衣上,晕开一摊水渍。
徐徐伸出另一只手,贴近那只小指,沉吟须臾,香卉终是舒了眉眼,展了笑颜。
;好。
她坚定的点头。
约定了,无论身隔多远,无论身在何处,一定要一直一直,幸福无忧。
深吸了口气,再次抬脚,香卉已经止住了泪,任由温青园牵着,坐进了花轿里。
轿帘落下的前一瞬,温青园将一个小木盒塞进了香卉的手中。
耳边,是温青园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傻丫头,此去,一路平安,万事顺遂,勿念。
温青园的声音,总是能让人瞬间心安,温温柔柔的,仿若春风拂面,怡然自得。
香卉抱紧了手中的小木盒,堵塞的鼻子稍稍通顺了,心口的情绪也逐渐明朗。
香卉这辈子,听见过,最温柔的声音,便是温青园的,她是个,温柔如春风的人呀。
第一次见她,便是如此。
犹记那时,她年幼被卖进将军府为奴为婢,起初入府,日日被欺负,吃不饱睡不好,粗活累活一大堆直到那天,遇见了她。
那日,她照常被其她婢女欺负,她们抢走了她的膳食,将她的被子扔在水里,还将她拒之门外,不让她回房休息。
寒冬腊月,她又困又饿,无助绝望,满眼的泪,只敢蓄着,不敢落,因为,会冷。
半夜,她实在饿的不行,跑到厨房偷了个馒头,寻了个深幽无人的地方,缩在墙角,抱成一团,含着泪啃一个干瘪冷硬的馒头。
温青园不知何时来的,到她跟前,蹲下身子与她直视。
那时的温青园体弱多病,一直被娇养着,小小的一只,粉雕玉琢的,披着个斗篷,煞是可爱。
与缩在墙角,蓬头垢面,又脏又蠢笨的自己,有着云泥之别。
她受了惊,刚想跑,就见温青园将自己的帕子递给她,她不接,温青园便自己动手,帮她一点一点拭去眼角的泪。
那是第一次,有人朝她笑得那么真诚,亦是第一次有人朝她伸出手。
她至今记得,温青园拉起她,一脸正气的拍着胸脯跟她保证:;你放心!以后在这府里,我保护你!
这一护,当真就被护了好些年……
轿子外头,喜庆的大红轿帘落下,里头的人不舍外头的,外头的人,又何尝放得下心,让她一人嫁去那么远的地方。
从小一起长大,名义上是主仆不假,可这么多年下来,两人早已当对方为姊妹,视对方为亲人。
;放心吧,有我呢!我不会让香卉受一点委屈的。
卫姬知道温青园在担心什么,她说这话,一是为让温青园放心,二来,亦是真心十足,要护着香卉的。
温青园从轿杆包围的中心退出,笑着颔首,无奈道:;香卉以后,还要麻烦你多多照顾着,她生性单纯,没心眼,容易上当受骗,旁人若是想陷害她,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放心,有我和三哥,保证不会让香卉受一丁点委屈。
卫姬拍着胸脯同温青园打包票。
只要有她三哥在,就绝对没人能伤害香卉一根头发丝儿,这点,她绝对能保证。
温青园抿着唇,施施一笑。
但愿如此,上辈子香卉为了护她,命都可以不要,这样好的丫头,希望老天能善待她,她受的苦,已经够多的了,该是享福的时候了。
为了不耽误时辰,傅容澈连话都没跟温青园说上。
人是他求了慕容熙带出来的,回去,自是要他亲自护送。
望着逐渐消失在拐角的队伍,温青园紧了紧掌心的袖脚,朱红的唇在一排皓齿间,逐渐失了颜色。
;夫人。
黄竹凑上前来,刚想说话,却被温青园红润的眼角,和泛白的嘴给吓了一跳。
;夫人!您这是做什么呀!快别咬!待会儿给咬坏了!想哭就哭嘛!又不羞!
温青园并不想被旁人瞧见现在的神情。
倔强的别过脑袋,静默了许久,才平复心头的不舍之情。
再次看向黄竹时,她眼角的红已经消失些许,不再显眼,水润的小嘴也恢复了红润,只是口脂被咬没了大半,却并不妨碍她倾国倾城。
;你方才,有话要说?
;啊?!
黄竹无措的瞟了眼春蝉,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方才,看夫人那样子,好像挺伤心的,就是,转变的有些许快。
;有什么话,直说就是啊?
温青园温柔的看着她,眼角的红,若隐若现,面上带着轻轻浅浅的笑意,美的让人沉醉。
黄竹看的痴迷,木讷的傻笑了声:;其实,奴婢就是好奇,刚才夫人让春蝉火急火燎的去库房取了什么东西,奴婢瞧见,是个小木盒,里面是什么呀?
;是给香卉的嫁妆。
温青园懒懒地仰起头,没有丝毫温度的阳光径直铺撒在脸上,倾城的容颜好似被镀练层金光。
;我知道香卉身为公主,嫁妆自然少不了,可那不同,她视我为亲人,我亦如此。她出嫁,我理应拿出我的心意,这也是我最后能给她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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