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娘一走,春蝉和黄竹也不好意思再留下。
匆匆忙忙的搁下水杯,欠身行礼后,就跟着一并偷偷溜了出来。
两个小丫头,弯着身子,笑得跟什么似得。
临走前,春蝉还无比体贴的帮二人关好了房门。
黄竹顺势坐在石阶上,意犹未尽的支棱着下颚,喃喃感慨:;咱们相爷和夫人真相爱。自从夫人过门,咱们相爷在府里就像变了个人似得,再不是那副冷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模样了。整个相府托夫人的福,变得温暖有人情味儿多了。
;可不是嘛。春蝉也坐过来,喜颜悦色的拖着腮傻笑:;咱们夫人就是神女下凡,长得好看还心地善良。我觉着啊,咱们夫人就是相爷的救赎!是老天特意派来相爷身边,带给相爷希望和温暖的神仙。
;我也这么觉得。
黄竹轻笑着附和。
两人的脸上,均洋溢着渴望和羡慕的神情。
可究竟,谁才是谁的救赎呢?这一点,还真不好说。
屋内,温青园任由傅容澈紧牵着她的小手乱晃,肩上的斗篷微微倾斜着,似是要掉落。
耳边清浅的呼吸声似远似近,灼灼的凝着眼前那张俊脸,温青园不自觉的咬上嘴角,屏住了呼吸。
四目相对,两人皆不言语,因为,一切皆在不言中。
温青园懂傅容澈的情懂傅容澈的意,反过来,傅容澈也懂温青园的情懂温青园的意,无需多言,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足以表达一切。
笑着沉吟须臾,傅容澈蓦的抬起撑在腿上的那只手,轻轻点了点温青园凸起的小腹。
板着脸,用严父的口吻教训道:;小东西!还有将近七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里,你可不准再让你娘亲受苦受累,一朝分娩那日,你更是要快快的自己钻出来,万不能让你娘亲疼太久,如若不然,你就等着你爹我的拳头伺候吧!
傅容澈故作凶狠,眼底却始终难掩笑意。
温青园笑着拍开他的手,急急护短:;你可不许吓着宝宝,不然,你也得小心我的拳头!
说罢,她还作势朝着傅容澈现了现自己的小拳头。
傅容澈宠溺的扶着她的肚子,极其配合:;是是是,小的不敢了,还请夫人手下留情,莫要打坏了小的这张俊脸。小的还得靠这张脸博夫人欢心呢
;噗嗤。
温青园被他逗得合不拢嘴,举着小手儿笑的直颤。
;相公,你,你莫不是方才吐得时候,把脑子给吐傻了吧,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傻气了?说话都这样傻乎乎的。你以前也不这样啊。
这话听得,傅容澈扯着嘴角无奈极了。
;媳妇儿,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家相公呢,你家相公这是在配合你啊。
;噗……是是是。我错了我错了。相公最好,最爱相公。
温青园努力忍住笑意,肩膀却因憋笑的缘故,颤的厉害。
傅容澈挤着鼻子气呼呼的瞪了她一眼,嘴下,却不自觉的扬起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
渐渐的,天边初晓,见了明显的亮光,傅容澈见时辰不早了,便准备起身收拾收拾去上朝。
温青园搓着眼睛缩回被窝里,懒懒的望着傅容澈穿衣洗漱,眼皮堪堪有些支撑不住。
傅容澈整理好仪容,大步跨到床边,倾身凑近温青园,轻笑着在她嘴上蜻蜓点水般的啄了下。
;困了就再睡会儿,天色还早,别急着起来。
;唔。温青园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努力睁开眼睛去看傅容澈,嗓音懒懒的,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儿:;我要再睡会儿,你也记得多穿点儿,然后早点回来陪我。
;嗯。我下了朝就回来,你醒了就让小厨房给你做些吃的。
傅容澈依依不舍的在温青园的脸颊上轻咬了一口,又捏了捏她另一半小脸,揉了她好一会儿,才起身。
温青园嘟着小嘴儿呜咽了几声,抱着被褥往下挪了挪,看样子,像是已经进入梦乡了。
傅容澈站在床边,宠溺的弯着唇睨了温青园的那张未施粉黛的精致小脸看了许久,直到温青园在睡梦中察觉到什么,不悦的拧着眉翻了个身儿,他才施施然转身离去。
小心翼翼地合上房门,走出院子,傅容澈脚步骤然一停,薄唇抿了抿,再起步时,脚下已然换了方向。
白羽楞然:;爷您不去上朝了?
;不急。
傅容澈寡淡的扯了扯嘴角,吐出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
跟着傅容澈一路走到十三娘住的小院,白羽脸上的疑惑更重了。
这一大早的,爷不去上朝,跑来找十三娘做什么?莫不是身子不爽了?
还不等白羽做多想法,十三娘就从屋内抱了个簸箕推门走了出来。
;爷?
看见站在不远处的傅容澈和白羽,十三娘显然也是一愣。
傅容澈面无表情的朝十三娘点了点头,对白羽扔下一句‘你在院子里等我。’人就跟一阵风似的,大步走到了十三娘跟前。
;爷,可是谁出事儿了?
十三娘眉头紧锁,她下意识的觉得,爷此时来找她,不是他的事儿,就是夫人的事儿。
这两人,无论哪一个,那都是天大的事儿。
傅容澈面色深沉,脑袋微微低垂着,似是在深思。
十三娘抱着簸箕,也不着急,只静静的等着主子的下文,浑身上下,无半分不耐。
反正平儿还在屋里睡着,她这会子也无事可做,闲得很。
沉思半晌,傅容澈蓦地抬头,深邃的眼底,遍布坚定与毅然,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十三娘,你给我配一副绝子汤。
;绝,绝子汤?
十三娘怆惶失措,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惊得险些抖落簸箕里的名贵药材。
;是,绝子汤。我要那种药效极佳的,服一次便可终身无嗣的。
傅容澈神情凛然,模样认真,十三娘却是惊掉了下巴。
这得多大仇多大怨才能恨不得人断子绝孙啊。
;爷,那玩意儿,挺损人的,属下多嘴问一句,是哪个不长眼的……得罪了您?属下觉得,小施惩戒便可,不必……
;给我自己的。
;……十三娘喉头一堵,脸上的愕然一时之间收都收不回:;给,给您自己的?
十三娘惊恐的咽了口口水,显然觉得自己听差了。
;怎么?不可?
傅容澈不悦的皱了皱眉,倒也没黑脸。
;不,不是……为,为什么呀?
十三娘想不明白,这好端端的,绝子做什么?他家爷和夫人感情不是挺好的么?难到爷不想日后儿孙满堂?还是说,他家爷真的就为了让夫人不再受这怀胎十月的苦楚,决定以后不再让夫人受孕啦?
十三娘狐疑的盯着傅容澈,下一秒,傅容澈的话,彻底证实了她心中的想法。
他说:;园儿身子不似旁人那般健壮,我也舍不得再看她受苦,孩子,有她腹中那个足矣,日后,我也无需再要。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凉薄淡然,依然不带丝毫人情温度,纵使,他现在说的是一件让人无比震惊咋舌的事情。
;可是爷,夫人离临盆还有数月有余,日后的事,谁都说不准,万一夫人腹中的孩子有个什么好歹,傅家不就无后了么?
十三娘犹恐傅容澈是一时冲动,怕他日后后悔,也不管后果,只想劝他赶紧打消这个恐怖的念头。
;爷,您要想夫人不再受苦,让夫人服下便可,反正,效果是一样的,您何苦要吃呢?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万一以后您再……
;哪来的那么多万一?傅容澈冷声打断十三娘的话,眼底的情绪已然不似方才那般和善:;我要你配,你配便是。无后又如何,只有她无恙我才能安然,若要她受苦,我宁愿无后;再者,是药三分毒,她身子本来就不好,既然效果一样,我服又有何不可?世间男子,并非人人都是三妻四妾,我此生,唯她足矣。既是认定了她,我便不会再分心给旁人,更不会与旁人有孩子,从温青园肚子里出来的,才配称作我傅容澈的孩子。
;可是……
十三娘还想再劝,傅容澈却不给她多说的机会。
;你只管做好分内之事,旁的,你无需多嘴。我给你时间配药,我下朝回府后,你亲自送来。
傅容澈说完就要走,抬脚前,似是想到什么,他又匆匆停步,冷冷睨了十三娘一眼:;还有一点,这件事情,万不可让夫人知晓。
;……是。
十三娘无奈的叹了口气,低头不再多言。
做属下的,对主子的话就是要言听计从,多做事少说话。只是,夫人和爷的感情,真真让她羡煞了去。为何她此生就遇不上这样一个全心全意,满眼只有她的男人呢?
若要她受苦,宁愿绝后……从温青园肚子里出来的,才配称作我傅容澈的孩子……
十三娘抱着簸箕,满脑子都飘着傅容澈那几句冷淡决然的话。
恍惚间,脑海里模模糊糊想起了那些不愿再回想的过去,眼角,微微有些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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