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青园看着那主仆二人跟逃命似得带风速度,忍不住弯眼勾唇嗤笑出声来。
;我倒是不知道,你一向端庄稳重,竟也有这般调皮的时候。
皇后脚下生莲,一步一步优雅大方的走到凳子边坐下,脸上无半分不悦,反倒笑的可人。
微不可闻的轻呼了口气,温青园的眼角,笑意更甚:;皇后娘娘想来也是听过坊间对臣妇的传言的,既是人人都怕极了臣妇,都认定了臣妇是这样的人,那今日臣妇便做一回这样的人,倒也不枉臣妇挨了这么久的骂名了。
温青园的传闻大街小巷几乎人人都晓得,皇后久居宫中,即便不问世事,也多多少少听过一耳朵。
可她一直不理解,温青园是怎样的人她自认为也算了解了,百姓又为何会出此言论。
皇后心中有惑,温青园却是满不在乎。
她素来只关心一人的看法。
纵使全天下的人都觉着她温青园不好,可只要傅容澈觉着她好,她便欢喜,便不在乎。
任凭世人如何评价她,就好比丽妃适才说的,行得正坐得端,她只需做好分内之事便可,何故要为了不相干的人说的话劳心伤神。
;今日,我还真得谢谢你……
皇后定定的看着温青园,神情温和,一点也没有与丽妃对峙时的冰冷凛冽。
温青园也挪步在她身旁坐下,眉眼儿弯弯,似月牙:;皇后娘娘不信外头的传言,视臣妇如知己,臣妇又岂有袖手旁观之礼!臣妇晓得皇后娘娘是有所顾忌才愿委屈了自己,既是如此,那这口恶气便由臣妇替您出,左右就是不能自己往肚子里吞。
温青园说的坦率无顾虑,皇后却是生出了愁容。
;青园,有个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活的这般潇潇洒洒,无忧无虑,还能被人宠着护着……
潇潇洒洒、无忧无虑吗?
皇后说的也太轻松了些。
温青园苦笑着勾勾唇,面上却不曾表露的太明显。
世人皆知温家三姑娘在家爹娘宠,哥哥宠,那是众星捧月的待遇,纵使后来嫁进了旁人避之不及的相府,却更是成了右相的掌中宝,那是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
可无人晓得,这温家三姑娘也好,右相大人的掌中宝也罢,她心里对那些人的愧疚,比天大,比地深,比海广,她时时刻刻都活在歉疚和自责中……
这就好比世人是瞧得见光鲜亮丽的皇后,却一辈子都瞧不见她背后的心酸和悲怆,两者瞧着毫无关联,实际也是一个道理……
;青园?
见温青园的神情逐渐木讷,皇后有些不放心的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温青园回神,忙不迭冲她大方一笑。
;皇后娘娘可会怪臣妇自作主张,到时候丽妃若是再去皇上跟前告皇后娘娘一状,皇上再来怪罪娘娘,那臣妇可就成了罪魁祸首了。
;岂会。皇后爱怜的看着温青园的肚子,嘴角的笑始终没落下去:;丽妃她能在宫里混到如此地步,定不是无脑之人,她今日是头一次见我动怒,我明显瞧见她被吓着了,日后做事她会忌惮些的。
了然颔首,温青园顺着皇后怜爱的视线瞧向自己的肚子,顿了顿,不禁哑然失笑:;皇后娘娘定是个极爱了孩子的人吧。不过这种事儿也不可操之过急,娘娘的身子还在恢复中,也还好有皇上那般疼着娘娘爱着娘娘,孩子,早晚会有的,眼下,身子才是要紧事。
;借你吉言。现在,我只求能有个孩子,深宫寂寞,没有夫君时时陪伴在侧,有个孩子我便也知足了。
皇后神情复杂,视线却不曾从温青园的小腹上移开过,温青园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敢妄自揣测。
无奈的抿了抿嘴,温青园耸耸肩,故作轻松的笑道:;皇后娘娘可别这样悲观,深宫女子千千万,娘娘得往好的方面想,毕竟,娘娘可比旁人要好太多了。
;好的方面?苦涩的摇摇头,皇后的眼神不禁黯淡了许多:;进了这深宫就好比进了个有进无出,且一辈子盼不到头的天牢,人人都是一样,又哪来的好太多一说。宫里的日子,不过是日日盼着夫君来,日日守着夫君的心。守住了,便能欢快一时,没守住,便只得以泪洗面,独守空房。后宫佳丽三千人,旧的去了还有新的来,每日还要绞尽脑汁的勾心斗角,委实费神。
皇后说的在理,温青园又何尝不知道。
可再在理,日日郁郁寡欢的,对身子都是不利的,皇后的身子得慢慢调养,心情愉悦了,对身子有好处。
努了努嘴,温青园笑的狡黠:;皇后娘娘你想啊,这深宫虽是有万般不堪,可独独娘娘就是不同些,娘娘有旁人绞尽脑汁都难求的一样东西。
皇后挑眉,有些不明所以:;什么东西?
;皇上的真心。
……
温青园坐着宫里的马车到宫门口的时候,傅容澈已经不知道在那处等了她多久了。
看见马车从远处徐徐驶来,傅容澈面上惯有的寒气顷刻间烟消云散。
温青园一下马车瞧见的,就是自家相公傻愣愣的站在原地,浅浅勾唇轻笑,耐心等她的模样。
心里一软,温青园的眼底瞬间化成了一汪春水。
只是,欣喜归欣喜,温青园也忍不住要在心里抱怨。
分别前,晓得喊她先出来了便不必等他,怎的换了他就不晓得先走,今儿个的天到了这个时辰,即便有日头,也是要冻人的,他还不晓得变通,偏生站在风口处,傻不傻了。
望着含情脉脉的二人,宫门口的侍卫脸上一阵阵的抽搐。
也是不晓得,刚刚站在宫门口直散冷气,脸色又臭又森寒的那位大人是谁。
这瞧见夫人了就是不一样些,瞧瞧那笑得一脸宠溺的模样,也是不晓得要羡煞了谁去。
;相公,你冷不冷啊,肯定等了我很久吧。
傅容澈的鼻尖儿微微泛着红,显然是被这骇人的天儿给冻的。
温青园瞧见了,眉心儿不免要皱起,心里阵阵心疼的。
;不冷。傅容澈勾勾唇,粲然一笑:;等自己媳妇儿,再久都心甘情愿。
宠溺的将人搂进怀里,傅容澈嘴角的笑意从那俩马车出现起就没落下过。
白羽站在边上看着,有些眼红。
不知是不是他家爷和夫人太恩爱的缘故,这阵子,他格外迫切的想成亲,只是苦于,也没个相好的姑娘,故,也只能想想便作罢。
春蝉和香卉瞥见白羽一脸渴望的脸,皆是抿嘴偷笑。
白羽闻声,恨恨的瞪眼去看二人。
二人被瞪了也不怕,反倒笑的更厉害了。
白羽气急了,可当着爷和夫人的面,又不愿意与她们争高低,索性瘪瘪嘴,错开视线,眼不见为净。
;咦……相公,你没让白羽将府里的马车驶来吗?
温青园看着空无一车的宫门口,有些疑惑。
没了马车,难不成他们要走回去。
不可置否的挑挑眉,傅容澈气定神闲的回道:;白羽想牵,我没让。
;为何?
温青园惊诧的抬眼看他,嘴角有些抽搐。
莫不是,他真打算就这样走回去?
傅容澈挑眉,没说话。
温青园无奈的抿嘴,也没再问他。
看样子,他是真打算走回去了……也罢也罢,相府离得也不远……嗯,不远,这些路程,她还是走的起的……
;走吧!
温青园倒也不矫情,说走便能走。
;嗯!
傅容澈乖乖的应声,却不跟着温青园走,依然站如松,稳如山,立在原地。
温青园走了几步路才发现那男人根本没跟上来。
瘪了瘪嘴,温青园忍不住调侃道:;阿澈,你腿这么长还走不过我呢……
温青园话还没说完,卡了一大半儿在喉咙口里,就被眼前看见的画面给怔得合上了嘴。
那个高了她一个脑袋的男人,此时正乖巧的像个孩子。
他站在原地勾唇轻笑,微微抬起的手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似是在等着她去牵。
温青园忍不住倒抽了口凉气,心跳连着漏了许多拍。
这男人,正经起来比谁都正经,撒起娇来,根本就不是人……
无奈的轻叹了口气,温青园可能都没发现,她整张脸就像是浸在了蜜饯儿里,柔的不像话。
那模样,就好似恨不得将这辈子的温柔和笑脸全给了不远处那个等她去牵的男人一样。
;园儿。
细细扣着掌中修长细弱的五指,傅容澈唇角依旧温柔。
;园儿,皇上赏了我黄金万两,粮田三十亩。
男人声音,是世间少有的悦耳。
温青园细细听着,竟是品出了献宝和求夸的味道来。
;园儿不开心?
傅容澈见温青园半晌不出声,便忍不住要去瞧她的神情。
四目相对,傅容澈不禁吐了口气。
还好,媳妇儿笑得挺开心的。
舔了下嘴角,傅容澈左右斟酌了片刻,又道:;园儿,这些东西你好生收着。日后,我会更努力的挣银子养活你和孩子的。
男人笑得单纯爽朗,半点看不出在朝廷里与文武百官针锋相对时的狠辣决绝,更是没有在鬼泣地牢里折磨罪人时的凉薄嗜血。【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