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来,你就死。 一股刺骨的寒意席卷而来,武世广只觉脑海空白。 浑身开始剧烈颤抖,表情呈现严重的扭曲。 “张巨蟒,你怎能听信大食人一面之词!” 他愤怒的嘶吼,可身躯依旧被死死按在地上。 “身为城门校尉,本应该严查城防,而你却受贿,放外夷带着女人出城。” “神都居住着数万个蕃人,依靠经商赚取大量钱财,他们要是知道武校尉是个大贪虫,那神都该少多少女子?” “武校尉,这样轻松敛财会上瘾,所以杀了你,也相当于帮你戒瘾。” “你会感激我的,对吧?” 平淡且毫无感情的声音缓缓响起。 周遭一切安静。 武世广心中颤栗,脸上更充斥着浓浓的绝望。 他是武家宗室,他还有光明的未来,他极度恐惧死亡。 就贪区区三万贯,你张巨蟒就要杀人? 该遭受天谴的恶獠! “半时辰,开始计时。” 张易之眸光低垂,慢条斯理道。 一个魁梧绿袍拿出三足圆桶形的漏刻。 壶中的水从小管逐渐外漏,标尺开始逐渐下降。 “滴!” “滴!” 水珠掉下来的轻柔声音,在这一刻,竟化作催命符! 武世广朝亲信尖叫道:“快去找叔父,快去啊!” 说完闭上眼睛,内心疯狂祈祷。 越来越多的权贵闻讯赶至,他们注视着张巨蟒,内心不禁哀嚎。 他又开始了! 才消停半个月,又化作一尊煞星! 天枢铸造的最后阶段,于京中权贵而言,是多么快乐的一段时间。 张巨蟒全身心投入天枢,完全不顾及外界。 昨天天枢完美揭幕,今天他就变回原形! 陛下,求您让他多督造几座天枢,我们愿意捐钱! …… 梁王府。 “武公子,大事啊!”一个肥胖的城门兵卒气喘吁吁,找上梁王长子武崇训。 不久。 武崇训从侧厅出来,脸色已变得十分惶急。 他急匆匆穿过三层花厅,进入内院,然后走过临水长廊,来到一处雕栏砌玉的雅舍。 “爹!” 武崇训用力叩门。 “是训儿吗,进来。” 雅舍里传来平淡的声音。 一身家居常服的武三思侧对着屋门,站在远处临窗的桌案旁,伏笔手书。 武崇训推开门,满脸慌乱道:“张巨蟒他……” “镇定。”武三思挥了挥袍袖,截住他的话,指着屋内悬挂的匾额: “牢记这四个字,静以修心!” “爹,这回真的是大事啊!”武崇训嗓子都有些沙哑。 武三思不置可否,淡然写完最后一个字,将狼毫笔置于笔搁之上。 他双手拿着柔顺的宣纸,认真地打量刚写下的字。 “慌什么?”武三思一边欣赏笔墨,一边淡然说道: “张巨蟒他狂任他狂,且看他能猖獗到什么时候!” 自始至终,武三思神情波澜不惊,连身子都没转过来。 朝廷早已颁布旨意,李昭德再次拜相。 依此人强势的性格,再加上其作为李唐坚定的拥护者,绝对会跟张巨蟒水火不容。 到时候本王坐山观虎斗,岂不快哉? “爹,城门口,张巨蟒声称,您半个时辰没赶到,他要杀世广。” 武崇训终于知道事情要说重点。 “什么?” 武三思表情慢慢消失,他猛然站起,将整个书案掀翻!! 杀世广? 杀本王的表侄儿? 欺人太甚! “走,备马,备府中最快的宝马!”武三思推开武崇训,疾步往外走。 不提世广是自己表侄,主要是城门校尉这个职位很关键。 万一政变或者神都有突发事件,城门也能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 世广绝对不能死! …… 城门,气氛肃静。 张易之半阖着眼靠在椅子上,冷风吹拂,如墨般的发丝根根飘舞。 “时间所剩无几。” 武三思如坠冰窖。 “私杀武家宗室,叔父绝对不会放过你!陛下也会治你的罪!”他嘶声力竭。 张易之睁开眼,微微一笑,“鲍思恭,你再强调一下神皇司规矩。” 鲍思恭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传遍整座城门。 “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张易之笑容收敛,语气冰冷酷烈:“武校尉,可听清楚了?” 武世广面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他真的没有想到会栽在张巨蟒手上。 早知道神皇司会插手,他万万不敢收那三万贯过路费。 现在唯有祈求叔父过来救命。 就在这时。 “驾!” “驾!” 城门长街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所有人循声望去,几辆骏马奔腾而来,为首的正是梁王武三思。 武世广长松一口气,宛若从溺水中被救起一般。 劫后余生! 围观者紧绷的心弦也松开了,他们不由感慨武校尉命好。 半个时辰,梁王还真拍马赶到! 马蹄声越来越响,权贵甚至能清晰看到武三思阴沉的脸庞。 “滴!” “滴!” 张易之瞥了眼漏刻,笑着道:“三!” “滴!” “二!” 全场这才齐刷刷将目光对准漏刻,他们骤然一惊。 漏刻的箭头符号。 按照大周通用的计时,漏刻再滴一下就满半个时辰。 “叔父来了啊!”武世广心脏仿佛停止跳动,无力的哀嚎。 张易之打了个手势,立马有绿袍递上一柄绣春刀。 漏刻响了。 “滴!” 声音就好似刽子手行刑前,往刀上喷一口酒,那种令人浑身战栗的恐惧。 全场瞪大眼睛,死死盯着眼前那一幕! 张易之站起来,缓缓直起腰,神色颇为遗憾: “很可惜呢,时间到了。” “来了,叔父就在前面,他来了啊!” 武世广死命挣扎,声音止不住的颤抖。 “做人要有守时观念。” 张易之接刀在手,铮亮森寒的刀刃狠狠刺进去。 一道鲜血飚射而出,溅了他一脸,白袍也沾满了刺目的猩红。 “不!” 武三思刚跳下马,瞳孔猛地一缩,身子僵在原地。 伴随着场中的惊呼声,武三思双眼赤红。 他眼睁睁看着侄儿死在面前。 就死在面前! 张易之拿出手帕,将刀身的血迹擦干净,这才归刀入鞘,神情平静道: “梁王,很可惜呢,晚来一步。” 武三思微微垂着眼睛,许久许久,双眸才慢慢扬起,迎上了张易之的眼神。 “张巨蟒,你该死!!” 嗅着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张易之掩了掩鼻,轻笑道:“问问大家,谁对谁错。” “张司长没错!” 一个魁梧汉子壮着胆子大吼。 “没错!” “没错!” 城门外,更多的百姓挥着拳头高喊。 在场的权贵官员默不作声。 不提武世广有没有受贿,但他身为城门校尉,让外夷带汉妇出城,本就是罪! 这条罪名并不是嫌疑,而是确证,这么多人亲眼所见。 神皇司负责监督百官,有罪便可就地抓捕。 关键拥有先斩后奏的特权。 杀了武世广,的确符合神皇司办案程序。 或许让梁王前来营救,只是张巨蟒的戏谑之言。 张易之踱步近前,审视着武三思: “梁王,我依法办案,应该没错吧?” 武三思浑身怒气散去,情绪恢复冷静,冷声道: “本王知道,你是故意针对本王。” 张易之一甩袍袖,笑眯眯道:“你算什么东西?我特意针对你?是我让武世广放外夷出城的?” “你作为一国宰执,公然违抗敕令,还真敢签文书。” 略顿,张易之负手远去,空气中传来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不过神皇司暂且饶过你,谁让我没什么坏心眼呢。” 数十个绿袍脸上面无表情,亦步亦趋跟着司长。 那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让众人有些胆怯。 这就是恐怖的神皇司! 武三思沉默站在原地,眼神说不出的阴郁。 …… 城门街道,一座酒楼上。 两扇窗户前各站一人,皆借着打开的一道窗户缝隙观察着下面。 鹰钩鼻男子眉头轻皱:“果然名不虚传,张司长真的是霸道!” 另一个扛刀汉子咽了咽口水,“要不算了吧?” “悬赏令都接了,怎么可能罢手,二十万贯,你不心动么?” 鹰钩鼻将窗户关紧,坐下满饮一杯酒。【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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