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珠一听王胜意今晚看管舞厅回来得晚,家里就芽芽一个人,忙把亲儿子往外推,女孩子家家一人多危险。</p>
自己那点小伤不打紧。</p>
动静稍大了点,碰见睡眠浅出门溜达的李奶奶。</p>
还没说上话,屋里头耳根子极尖的李老爷子喊:“谁在外头,怎么还有自行车声,敬修要出去?”</p>
“是我”李奶奶喊了声,一边朝屋里走,背再身后的小手摆啊摆的。</p>
金鱼胡同很安静,偶尔传来几声孩子的啼哭声以及狗叫声。</p>
祁红木门,骑车刚到的少年独自坐在台阶下。</p>
门口的灯泡是新安的,这一片巷子黑暗无光,那时三人合伙安了个小灯泡,照亮了前后一片。</p>
灯泡只有十五瓦,钨丝烧得发黑,撒下一片橙黄色。</p>
下的雪跟叫卖油墩子的声音融在一块。</p>
等卖油墩子的人近了,里头墙角忽然飘出一句哆嗦招呼声:</p>
“老板,买油墩子~~”</p>
一条绳子绑着个小篮子从院子里头缓缓的垂下来,篮子里头放着四毛钱。</p>
以前油墩子六分钱一个,现在得一毛钱。</p>
大晚上吃油炸难消化,李敬修朝着老板摇摇头,放了三毛钱,示意要两个。</p>
作料刚好就剩一点,否则也不会大晚上走街串巷的要卖完,老板收了钱朝里头喊。</p>
“只剩三个”</p>
墙后头的声音很遗憾,强调:</p>
“要炸得脆一点”</p>
老板应了一声,用绑了筷子的汤勺把混着韭菜的稀面芍进模子里,现在天气冷没有荠菜末了了,只抓了一把白萝卜丝放进去,再浇了一层面浆,最后安一只小河虾去锅里炸。</p>
模子有个长柄挂在锅沿上等,不用人工操作,等到油墩子炸得金黄自己会脱离磨具。</p>
油墩子拿报纸一包放进小篮子里。</p>
“爸,油墩子好了!”芽芽在里头吼了一句。</p>
李敬修微怔,回过神来知道是不让人知道里头只有一个人的小警觉,失笑。</p>
小篮子一点点的拉过墙头。</p>
就这警觉性,谁出事都轮不到她。</p>
老京都一过十点,连路灯都关,毕竟天寒地冻的谁都老实呆在家里,不老实呆在家里估摸不是正经人,也用不着留灯。。</p>
金鱼胡同里,只有这一户门前亮着灯光,等王胜意下班回来才会关掉。</p>
舞厅。</p>
“不让我干了?”王胜意蹙眉,“我哪没做好,你说。”</p>
“我们这里是小本生意,哪里能让人请假就请假,周末正是人多的时候,你要请假,就干脆不用来。”</p>
王胜意把两块钱塞回去。</p>
“行,这钱当罚款”</p>
两块辗转又回到他手里边。</p>
“郑哥,咱们两处得也不错。”</p>
王胜意话刚落,人家就笑出声来。</p>
“小屁孩,还是太嫩了点,谁跟你讲兄弟义气。”</p>
这话王胜意不乐意,但还是拽着钱呆在舞厅门口,打算求求情。</p>
舞厅外头支着摊子给人擦皮鞋的小年轻朝着他招手。</p>
“别让你老板唬了,他是找着更便宜的人了,听说看一天才要一块钱,你要肯一天五毛钱,他准还用你。”</p>
王胜意朝地上吐口水。</p>
今儿他愿意降到五毛钱一天,明天就得白干。</p>
寒风一吹,加上拔凉拔凉的心,整个人冻得遭不住。</p>
小年轻指着舞厅,“去买几瓶啤酒,咱哥俩喝几个。”</p>
王胜意确实想要辣喉的东西,走几步停下来。</p>
“家里没人”</p>
今天李敬修不在,他要喝了酒准走不回去。</p>
瞧着大步流星离开的背影,没诓到酒喝的男人郁闷的砸吧砸吧嘴。</p>
王胜意也很郁闷,隔天一大早阴鸷着张脸。</p>
“咋的了。”</p>
芽芽正举着个镜子四处找阳光。</p>
大黄老了不爱动,她只能借着镜子折射给晒晒二手阳光。</p>
“你咋啥事都要问。”王胜意心烦气乱的站起来,“我去买流清蛋”</p>
这年头运鸡蛋都装在板条箱子里,一箱就有十公斤,叠着搬运也是个力气活,也容易碎那么两三个。</p>
蛋碎了,蛋清就会糊得到处都是,蛋清流光了就叫流清蛋,容易遭苍蝇盯,更容易坏,所以一大早菜场的老师傅就会搭一个亭子,贴一个白纸布告卖流清蛋,倒是很便宜,三毛钱一斤,里头有十个左右。</p>
王胜意拎着一袋子流清蛋阴鸷进了家门,他心情不好,没人敢凑上来找死,今儿的流清蛋几乎是他包圆了。</p>
冷风一吹他脑子也冷静了,寻思大男人还跟个小姑娘发脾气,心里有点后悔,就更加郁闷。</p>
芽芽从堂屋跑出来,嘴巴上黏着两撇用墨水涂黑了的纸片,粗声粗气的问:“大兄弟,到底咋的了。”</p>
王胜意怔了怔,心里忽然就敞亮了,笑着去揪那两撇胡子。</p>
胡子拿胶水黏的,一把就往外扯脸上的绒毛,等拔下来两个人都出了一身汗。</p>
“走,带你去吃好吃的。”</p>
芽芽眼神一亮,“请吃早饭?”</p>
“出息,两个大饼,一碗豆浆,一碗油条城撑死也就两毛三毛”</p>
芽芽说:“那再加个肉包子?吃得豪华点?”</p>
王胜意不指望她有更高的追求,“今晚把李敬修也喊上,让他沾沾光。”</p>
芽芽喜滋滋的上学去了,路上瞧见两个男的抬着个孕妇,孕妇底下似乎有东西。</p>
她仔细一瞧,那是条手啊。</p>
两个心急火燎的男人对着背着书包跑上来询问怎么了的小姑娘没多大好脸色,以为是学生好奇。</p>
芽芽从书包里掏出棉口罩,指着京都医院的标。</p>
那边产妇嗷嗷直叫。</p>
后头还跟着个女的,说:“我是他们家邻居,这家媳妇31周后宫缩,听说去医院打了止宫缩的药,小孩是臀位,计划是在医院保胎到生下来位置。</p>
这不是第三天了,她寻思感觉挺好就想去洗个澡,月子就不洗了,洗着洗着下面就伸出来一只脚丫子...唉,她家里男人也不在,就有个婆婆,娘家人倒是都在一个地方。”</p>
孩子就一只脚丫子露在外头,显然羊水也快流光了。</p>
一辆急救车呜哇呜哇的停下来,探出一张熟悉的脸。</p>
急吼吼的把人抬到急救车上,柯医生掏出来个粢饭糕,拉空车的时候想顺路买个早饭,就碰上了。</p>
但为患者来说,走投无路的时候一辆救护车从天而降那是行大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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