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钟鼓初长夜</p>
无尽的黑暗，如同地底深渊，没有一丝光明存在，甚至没有方向，没有希望。</p>
黑暗之中，仿若一梦千年。</p>
如一片漆黑的夜，空荡荡的冷清，分外凄凉。</p>
他盲目的走着，在这漫无边际的黑暗中走着，似是在寻找着那一丝光芒。</p>
没有光芒，有的只是漫天的阴寒与黑暗。</p>
仿佛，有一双眼眸，一直存在，一直注视着那个身影。</p>
他回头，看到的依旧是一片黑暗。</p>
他恍若无我，在这黑暗之中孑然独行，前方依旧只有黑暗，仿若除了黑暗，已无路可走。</p>
他愤恨，带着浓浓怒火，在这黑暗之中嘶吼，哪怕自己魂飞魄散，粉身碎骨，化为灰烬，也要在这黑暗中燃起一丝光芒。</p>
于是，他的全身熊熊燃烧了起来，炽热含着一丝狰狞，那一瞬而逝的光亮，他看到的最后一刻，是黑暗中的双眼。</p>
那双眼睛冰冷，毫无生气，却出现了一抹异样的光芒。</p>
他想要嘶吼，却已发现，火焰已淹没了他的全身，那停留的光芒似乎在逐渐消散，那一抹光芒在他的眼中停留似成为了永恒。</p>
……</p>
黑暗之中有着一抹淡淡的光亮，坤天仇缓缓睁开了眼睛，他静静的躺着，全身无力甚至疼痛不堪，艰难的扭了扭头，环顾了四周。</p>
这里是他熟悉的地方，是在山洞之中，他的心安定了下来。</p>
“你醒了，小家伙。”</p>
耳边传来了一声沙哑的声音。</p>
坤天仇渐渐坐起身来，抬了一下额头，看见那不远处石床之上盘坐的老人，道了一声前辈。</p>
随即看向了四周，发现再无一人，心中一惊，似是想起那一抹嫣红血色在其眼中不时呈现，惊道“芸儿呢？”</p>
“勿要担忧。”老人再次开了口，道“小丫头，比你早些醒来，正在调养，也在消化着自身感悟，感悟也是极多的。”</p>
坤天仇脸色一变，眼前又是出现了那一抹嫣红，终是犹豫的开口道“前辈，我…重伤了芸儿，是吗？她那脖颈染红的鲜血，那七窍流血，这一切都是真的吗？”</p>
“一切如你所言，小家伙。”老人空洞的眼眸出现了一丝光芒，道“丫头受了极重的伤，拜你所赐，不过，生死之间的感悟也是极深的。”</p>
“极重的伤吗？”坤天仇喃喃而语，心头有过一抹痛楚，眼眸之中也出现了懊悔之色。</p>
老人轻微的摇了摇头，道“小家伙，你也勿要懊悔，这样的生死感悟你也会遇到。”</p>
“我要你将兽行诀，传授予小丫头。”</p>
……</p>
“什么？”坤天仇眼眸猛地一紧，震惊道“前辈何意？我修炼‘兽行诀’就已经出现了极重的伤害，也伤害了芸儿，还要我传授予芸儿？这可是压榨潜能的功法，我不想害了别人，更何况是她！”</p>
“压榨潜能的功法？哼。”老人脸色突然间便的冷了起来，他空洞的双眸望向了坤天仇，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道“这就是你的理解？可悲，当真可悲。”</p>
“我且问你，这世间的功法之中，有哪一种功法能够让你进入‘有无之境’‘无我之境’这样的感悟，仅以对感悟而言，有哪一种功法可以比拟？”</p>
“《天地劫》所感悟的是天地，这便是顶峰，给予众人的是一种引导，从而去感悟，所谓的引导，其实便是一种束缚，已给予了你感悟的方向，你只有朝着方向去走，才会有所领悟。”</p>
“可‘兽行诀’呢？它给予了你一个境界，没有给予你方向，没有束缚，没有引导，而是你所看到的，所有的方向均可以去感悟，它给予你的是至高点，俯瞰所有，可以去感悟所有，这样的功法你认为是压榨潜能吗？”</p>
老人最后问了一句，空洞的眼眸静静的看着坤天仇，似是在询问。</p>
坤天仇沉吟了，若真如老人所言，这样的功法也必然不会有这样的缺陷，他犹豫了，心中有些疑问，终是开口问道“前辈，那为何每次施展之后，总有一种无力的空虚感，灵魂精神也好像是被撕裂般的疼痛，这晚辈实在不解？这不是在压榨自己的身体灵魂，自己的潜能吗？”</p>
“兽行诀，开篇第一句话，‘兽以力行，行至竭，入体之能，潜极盈亏，造血气于身，方成。”</p>
“这句话的意思，不就是入兽之后，以力而动，力竭之时，则运用体内之潜能，故会有损缺，再造体内血气，方成兽行。”</p>
“晚辈所理解的，人体之内血气都是恒定的，入兽之后能够再造血气，那便是损伤，而为何能够快速的再造血气，则必然便是压榨体内潜能所造成，而开篇也有过这句话‘入体之能，潜极盈亏’，这也是潜能压榨的启示啊。”</p>
坤天仇用了一种深沉的语气缓缓的道出，他的黑眸越加的深沉，同时坚定的看向了老人。</p>
闻言，老人略微点了点头，再是开口道“你所理解也无不可，但是，有一点却是理解错了，那便是方向。所谓‘入体之能，潜极盈亏’，并不是你所认为的压榨潜能，而是以你身体之能，潜藏在体内的能量被激发出来，至极则盈亏，便指的是不管激发出来了多少，入兽之后便全部运用掉，从而便是损失，清楚的解释便是，你体内所潜藏的能量是一次性，不管激发出来是否运用全面，之后，都会消散。”</p>
“至于，体内所潜藏的能量是什么？并不是你所谓的人体潜能。”</p>
老人摇了摇头，空洞的眼眸之中多出了一丝缅怀之色，叹了口气道“兽行诀，主在练体，从而练气，你所练就的体质，所包含的能量，所蕴含的能力全部会融入你的身体之中，气亦是如此。”</p>
“人们总是认为，自己在超脱的时候能够发挥出自身百分之二百的能力，其实便是无知，但是人们会认为这是压榨潜能所得到的，这也是一种误解。”</p>
“只不过是自身存留在体内的能量，被自己激发了出来。”</p>
“人们平时的全力，实质不过是自身的五六成实力，有甚者不过是三四成，运用完全者也不过七八成，那些所谓的发挥出了自己以前没有达到过的实力，终是归根于压榨自身的潜力而得到的，其实那才是自己的全力”</p>
“但是人们不是这么认为，人们会认为这是压榨自身潜力而得到的力量，对于自身是有着极其严重的损害，当然，也确实会有过真正压榨自己潜力的情况发生。”</p>
老人说至此处，语气一转，再道“但是，‘兽行诀’却不是这样的，它所作出的并不是压榨潜能，而是激发潜能，‘压榨’和‘激发’这是两种意义，不可同日而语。”</p>
“练体所留存的能量会有部分遗留在你的身体深处，轻易不会被触发出来，因为在深处，因为这是潜藏的能量，你本身就已经蕴含，存在，而不是再造！”</p>
“你体内深处所潜藏的能量就如同一片死水，不被激发，永远不是活的，但是它确实存在，而如何才能激发出来，这便是‘兽行诀’的要点了。”</p>
“这便是你所言的‘兽行诀’的前一句话‘兽以力行，行至竭’，这句话讲明的是，极限，你认为的极限，你体内‘活水’的极限，当你将体内所能够运用的‘活水’全部用光之后，这便是力竭之意，之后，会出现什么呢？你会去本能的寻找体内是否还有‘活水’的存在，可是，没有了怎么办？”</p>
“只有两种方法，一是，再造‘活水’，这便是压榨潜能，因为这是对自身永久的创伤。二便是，将体内的‘死水’变成‘活水’再运用，这便是‘兽行诀’的真正要点。”</p>
“所以，压榨便是再造，永久损伤。激发便是运用，只会是真正的力竭。”</p>
老人似是感觉到说的多了，这一次停息过了良久，似是也给予坤天仇理解的时间，看着那双眼睛在思索着，那本是散乱的光芒渐渐的凝成了一束，老人轻轻一笑，道“你比平时感觉到更加的虚弱无力便是来源于此。”</p>
“你与施展‘兽行诀’后前后的对比，你平时不过是用了三成左右的力量，‘兽行诀’才是全力。”</p>
“你也勿要欣喜。三成的力量始终存在，但是‘兽行诀’的全力，你所留存的潜能已被激发，已经不存在了，你就算现在再施展‘兽行诀’，全力也只剩下三成，你体内已经没有留存深处的能量了，这需要再一次的积累，积存。”</p>
“由此也可以看出，你以前所施展的时间距离现在是极为久远了，不然也不可能储存了这么庞大的力量。”老人双眸直视坤天仇的脸庞，问道“是也不是？”</p>
坤天仇被老人的目光盯的一紧，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道“怕是有近三年之久了。”他的眸色陷入了深深的回忆，那一次的‘拟态’是在峨嵋山下，正是与唐门，还有自己的妹妹，还有……芸儿一战，如今想来，当真是有些怅惘。</p>
坤天仇嘴角一撇，流露出了一丝苦笑，突然之间脑中极为疼痛，精神似是被千百针刺穿了一般，轻吟了一声，开口问道“前辈，为何我每次施展‘兽行诀’后，精神如同灵魂被撕裂被穿透一般的疼痛，这精神灵魂难道也有所谓的隐藏的潜能存在吗？”</p>
“不，这几乎是不可能存在的。”老人摇了摇头，笑出了声来，道“这种情况也是一种特殊的情况。”</p>
“你的灵魂与精神就好像杯子与水。”</p>
“杯子可以承载水，而杯子的大小来决定承载多少的水。”</p>
“而现在你的状态就好像杯子掉入了水中，杯子之外全部都是水，已经承载不了更多的水，但是这些水依旧存在，都想涌入杯子之中，可杯子的容量的是有限的，注定不可能将水全部承载，而杯子自己都沉浸在了水中。”</p>
“可是将杯子从水中拿起之后，杯子里的水或许是满的，也或许在拿起的途中流露出了许多，但是有一点是一定会存在的，那便是无论杯子还有多少水，但是杯子自身之上的周围会留存许多的水滴，这些水滴附着在了杯子之上。”</p>
“这些水滴连同杯子中的水，或许由于时间便会消失不见，而杯子中或许会能留存下来一定的水，而这些水或许会蕴含渗入到了杯子之中，成为了杯子的一体，而成为杯子一体的这些水便是感悟领悟到的东西，而那些因为时间会消失的水，便是没有领悟的东西。”</p>
“你现在的情况便是，那杯子周身都附着水的情形，而你所需要做的便是消化这些水，或者让它们灰散掉。”老人说着，空洞的双眸慢慢闭了起来，道“我讲述了这些，想来你会有一个直观而清晰的见解，去消化你所有的感悟吧，消化之后将‘兽行诀’传授给丫头。”</p>
……</p>
消化感悟吗？</p>
兽行诀传授与朱芸吗？</p>
即是听了老人的话语，坤天仇也是明白了，将‘兽行诀’传给朱芸对她是有好处的。</p>
只是那眼眸之中不时出现的一抹殷红，总是在惊动着坤天仇的心，对那一抹伤痕，坤天仇从心底里担心，更有着深深的愧疚之情。</p>
脖颈上，会留着一道很深的伤痕吧！</p>
坤天仇不由的一叹，微微摇了摇头，道“我欠她的，太多了。”</p>
虽然，很想现在就去看看朱芸的情形，但是自己的身体如今根本无法过多的移动，还有老人所言，应该消化自己所悟，不由的按捺住了自己的心情。</p>
坤天仇盘坐了起来，双眸慢慢的闭上，意识陷入一种沉沦般的感觉，去细细回想，去细细体味那一战的一切。</p>
因碰撞而出现风，因动与静磨合而出现的风。</p>
或许这便是最深的体悟了吧。</p>
风之意境。</p>
碰撞。</p>
力与力相抗衡，一种刚性的对碰，所产生的反震，反弹，出现的是一种这样的风。</p>
只要碰撞出现，眼中只有我是动的，其余全是静的，做到这，便是风之意境‘碰撞’的极致，也是一种‘动与静’的极致。</p>
而碰撞便意味着阻力，也就说，当动与静结合起来形成风的时候，其实是在抑制自己的速度，从而也产生了风。</p>
在无风之地，风是因身体与气所产生的碰撞而产生的，这样会产生一种阻力的风，而阻力却是因身体与气产生的碰撞而定的，当然是碰撞越大阻力越大。</p>
而坤天仇清楚的感受到，自己当时所产生的风并非是这样产生的。</p>
那种速度，绝不是这样达到的。</p>
气与气的碰撞。</p>
是气与气的碰撞。</p>
两种气碰撞后所发生的反震，反弹，从而加快了自己的速度。</p>
这便是有一定的代价，需要用自身之气为引导与大气碰撞所产生的风，快慢与否也与自身之气与大气的碰撞有关。</p>
损耗的是自身的气。</p>
意境是一种运用，各种意境的出现，皆是一种悟，也是一种‘为我所用’的‘用’，但是一定是要会付出一定代价的。</p>
哪怕这个代价对于意境而言是微小的，但是相比自身而言，这样的微小或许也是一种负担。</p>
所以，意境不是随随便便可任意使用的，但是却绝对是一把利剑出鞘的那一瞬间的光芒，绽放的便是那一刻的闪耀。</p>
风之意境，‘动与静的碰撞’，初步领悟。</p>
还有那些所谓的‘本能’，根本不是精神所控制的‘本能’，做出了许多自己想都没有想过的动作与做法。</p>
就如同那背身出击的‘龟形变，圜体，固！’，原本是兽行百变中防御的变化，却因为本能行事而演变成了攻击。</p>
如今细细回想起来，怕真就是最佳最合理最有效的攻击方式。</p>
看来自己对‘兽行诀’的招式理解的还不够透彻，每一种变化，每一种招式都是多变的，而非一成不变的。</p>
这一次的‘拟态’步入的应该是‘有我之境’，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当时一切动作，以自己的眼睛看世间，真正的能够体会到，那些强大！</p>
是了，是那些！</p>
苍天念，幻化出来的双眸！</p>
苍天之眸，日烛。</p>
苍天之眸，月猽。</p>
自己的大地念，毁灭；斗念，无所畏惧，不屈服。</p>
这些依旧无法抗衡，因为老人实在太强大。</p>
还有自身之气凝聚出来的巨龙，就好像是本身就是活着，有着自己的灵魂存在一般。</p>
想至此时，坤天仇不禁内视了一下自身的体内。</p>
体内只有一种气，也只剩下了一种气，那是三种气的凝合体，黑色中夹杂着赤红色，赤红之中有蕴含着些许血红色。</p>
真的融合在了一起！</p>
老人到底是怎样做的？</p>
强力的挤压真的能够将这些气全部融合？</p>
自己的全力？或许是这样吗？</p>
那时自己所有的气全部宣泄而出，毫无存留吗？</p>
便是说，当时的无心魂蛊之气也全部被宣泄了出来？</p>
所以老人才做出这样的作为，以强大的力量将三种气揉捏在了一起，然后消散了大部分之气，引导了一丝凝合之气融入了体中作为了种子。</p>
由种子而萌发，以后体内所产生之气也全部是这种混合之气了。</p>
记忆之中，两种气是无法融合的，药老曾经也说过，碰触在一起便会出现爆炸，从而爆体而亡。</p>
是因为无心魂蛊之气的牵引吗？</p>
老人似乎也出现过那样的疑问‘无心魂蛊之气吗？’</p>
患症变成了福泽，当真是从曾经的大悲变成了现在的大喜。</p>
所有一切的承受与痛苦，在这一刻之间都得到了回报，坤天仇不由的有了欣喜之余，也多出了一些感慨。</p>
坤天仇感悟良久，感觉时间过的很快，闭着的眼眸有些疲劳之感，终是缓缓睁开了双眼，只觉洞中那原本还留有的一丝光芒也已消失了，一片漆黑。</p>
已到了深夜。</p>
坤天仇双眸不由的望向了洞中深处，那里是朱芸所在的山洞，只觉那里似乎有着一丝的灼热之感，隐隐有着一丝的光亮，心中浮现出了一抹疑问。</p>
她点了火把，还没有睡吗？</p>
坤天仇挪动了下自己的身体，感觉无力疼痛，终是艰难的起了身，向着那个山洞走去，他现在真的想见一见她，想要看看她好不好，只是这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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