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缘并没有特别强调什么的意思, 也没准备跟这位冒牌天女谈心开解的想法——她怎么想是她的事,跟自己没有关系。
就像人类不会在意蚂蚁的想法一样。哪怕她曾经是假冒自己的人也一样。若是这个人能更有野心,她也会高看她一眼。
若是她能选择拼个鱼死网破的殊死搏斗, 自己大概还会多几分欣赏。
然而她只是一个单纯的,靠吸食他人血肉而繁荣怒放的菟丝子。
没去管冒牌天女一脸崩溃的样子,她继续先前的吩咐——
冒牌天女的事和这个角斗场的事说大不大。但性质如此恶劣,却也不能当做小事来放过。但要管的话,那涉及的方方面面就又多了起来。
除了要统计人数录口供确认画押这些之外, 那些受害者们也需要录口供治疗和登记——到时候有家可归的人都要送回去,无家可归的人也要安排好去处。
固然救人是很伟大的事情,可到了这种程度, 只救不管对这些人来说就跟让他们再去送死没什么区别。尤其这事跟自己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就算不顾及自己, 考虑到辉夜城的, 名声和影响,阿缘没办法袖手旁边。
她当然不后悔揭露取缔这个角斗场。
只是同时也难免感慨——自己果然不是那种可以心血来潮做事或者探究的人。每次这样都会给自己带来一系列的麻烦工作,增添新的压力。
没过多久, 这座角斗场的负责人也被押送了过来。
他还是先前那幅温顺的样子, 只是轱辘乱转的眼珠透出了不安分的气息。尽管看起来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但他并没有因此而绝望。
能够经营起这样一个角斗场, 他无疑也是个有能耐的人。放到外面也是能说得上名字的角色,之所以在这里栽了,并不是因为他能力不够, 只能说是运气不好……还正好撞到了自己打不过的忍者主事者手里。
“其实按照扉间的进言,你们都该在这一瞬间就头颈分家的。”她看着面前的男人,轻声说,“是我拦住了他。”
角斗场负责人的眼睛一瞬间闪过精光——他就知道, 像自己这样有能力的人,是不会被处死的。毕竟作恶归作恶,可他能挣钱啊。
而这个世界上的人,谁会不想挣钱呢?
尤其是这些高高在上的人,平日里开销就极大。若是开销减少就代表着生活水平会变低,这是大人物们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无论是身体上还是面子上——就算是贵族也不都是一团和气,攀比之类的事情反而多的数不胜数,输了就是丢了脸,这谁受得了?
所以对他们来说,钱有多少都不会够的。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一样。
然而还没等他表演一个感激涕零要为她奉献下半生还恩的戏码,面前少女接下来的话就让他血压上升瞪大了眼睛。
“但是我觉得就这么死了太便宜你了,所以给你准备了一份特别的工作。”
少女平日温和中带着些许笑意的眼睛此时冷如寒冰。
“医院教学处一直苦恼于一些技术和药物的开发没有合适的实验对象——毕竟是要在人身上动刀子试药的,一不留心就可能会没命,就算没丢命,也可能留下终身残疾之类的……”
角斗场负责人感觉到一阵极冷的寒意从骨髓冒出,向着身体各处蔓延。
而阿缘还在继续说。
“我觉得这个结局会更适合你。”在男人目眦尽裂,不敢相信的注视下,她说完了最后一句话。“这不是让你赎罪,给你一个被原谅的机会太便宜你了——就用你自己的身体,亲自感受过去许多人因你而起的痛苦。”
男人又惊又怒,他看向旁边——无论是大人还是少年少女们,全都用无比冰冷的眼神看着自己,那眼神不像是在看活人,而像是在看某种没有生命的物体。
对了,这些人都是忍者。
杀|人不眨眼,杀|人放火如同和谁吃饭一般简单的忍者。回忆起过去战争年代中那些忍者们的所作所为和五处不在的传闻,负责人手脚冰冷,感觉天旋地转。
他第一次后悔了。
他怎么就忘了,这些人的恐怖了呢?
不,这些忍者,根本就不是人,他们就是灾兽——只会给这个世界带来灾难的灾厄之兽。
过去他曾无数次用这些灾兽去厮咬别人给自己挣钱,而现在,这些灾兽却对着自己张开了血盆大口。
直到角斗场的负责人被拖出去关押等下一批来这里的人接手,阿缘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到时候研发出来的新药和新的治疗方法的收益,记得留一部分来继续用作研究资金……还可以成立一个奖金,用来鼓励那些勇于创新并且做出研究成果的工作人员。”
她继续吩咐着,虽然是突发奇想,但她相信以千手扉间的工作能力,一定可以安排的很好。然而她话说完,却罕见的没有立刻得到回应。
“怎么?”
注意到千手扉间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阿缘转过头直视他红色的眼眸。
“觉得我不一样了?很残忍?”把人送去爱千刀万剐这种事确实一般人接受不来。毕竟是无数次的切开再治疗。无数次活生生的看着自己被剖开,随时可能死亡……面对这种情况,直接死真的算是轻松了。只是想到角斗场那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伤亡才有的斑斑血迹,还有那些被关在笼子里,明明年纪轻轻却已经伤痕累累,满身绝望的人,她就觉得不能用这么痛快的方法处决他。
死了就一了百了了,这怎么行?
当然是要活着去还债。
尽管她仍然坚定的认为自己还是原本的李星,还是大家口中的‘阿缘’,但产生了变化这件事,她还是有所察觉的。
“我回来的事情还没传出去。”没等千手扉间回答,她就继续说了下去,“有问题的话,就继续保持现状也可以。”
保持现状,自然说的就是‘姬君回去天上’这个现状了。
虽说一回来就撞到这么个冒牌货和这个地下角斗场,但是从打听出来的消息来看,就算没有自己,这个世界发展的也很好。
所以她其实完全不用回去继续做‘辉夜姬’……或者说,说不定没有自己反而更好。
“不。”千手扉间收敛了目光,在阿缘疑惑的视线中单膝跪地。
“我很高兴您的成长。”
如果说过去的姬君还是‘公主’更多的话,那么离开了近七年再回归于此的她,无疑更像是一位‘君王’。
对此,他只会高兴,而不会失望。更何况对他们来说,姬君能够回来这件事本身,就已经是一种‘奇迹’了。
正是因为期待奇迹。他才会在接到报告之后,人生中第一次丢开了一切,不管不顾的用飞雷神几次转移夜以继日的赶了过来。
“更对您的回归,感到了无上的喜悦。”
给主犯从犯定完罪和结果,接下来的事情就进入了下一个阶段。
接到消息的忍者们从外面赶来——其中不乏有接到消息说自己失踪的家人找到了而迫不及待一起跟来的。
而更多忍者们的到来让工作变得更加仅仅有条。
紧急调来的医疗忍者负责治疗——对于这些因战斗而产生的伤病,他们敢称第二,就没有敢说第一了。
只经历过临时处理的伤口被重新治疗包扎,他们也离开了昏暗的地下和关押自己的笼子,不用再担心会不会在下一刻被拉出去丢到角斗场上生死难料。
身下是暖烘烘的干净被褥,入口的是热乎乎的食物和干净的水。周围来往的人虽然不全都很亲切,但每个人都会认真的把他们当做一个人来对待,无论是交谈还是照顾。
一直到这个时候,这些被解救出来的人才终于有了真实感。
有人痛哭,有人哀嚎。
在安全的环境里,人们肆意宣泄着情绪。
一些重伤昏迷的人,到了今天也都清醒过来。
二十来岁的青年才刚挣开眼睛,就看到自己的弟弟哭着扑到了自己身上。这个平时十分坚强,就算重伤也一定会忍住眼泪的少年此时却哭的格外夸张。眼泪糊了一脸,让那张清秀的脸都变丑了。
“哥!你终于醒了!呜啊啊啊啊——”
“小声点,病人才刚醒。”
一个穿着白色制服带着口罩的女人见状皱着眉走了过来。
“你再这样吵闹,就把你丢出去。”
“抱、抱歉。”
还躺在床上的青年用沙哑的声音替自己的弟弟道歉。
“他只是有点激动……别哭了,忍。”
他努力抬起手在弟弟头上摸了摸。
一直到这个时候,记忆才重新回到了脑海当中。
他是在任务结束之后回去的路上被人偷袭的,也是自己大意了,觉得任务完成了之后就只剩下回去复命了,就放松了警惕。
被带到这里之后,他因为是正值壮年的忍者,而被安排了最多的战斗。从一开始的饿兽,到后来的人。
尽管他每次都活了下来,却也不是没有付出代价。他一次又一次的受伤,往往伤还没好,就再一次被扔上擂台。
一次又一次。
如果不是因为担心家里人,他甚至撑不到现在。
只是就算一直靠着毅力撑了过来,他也以为自己会死在下一次上擂台的时候了。除了他有了满身的伤之外,更因为他下次的对手是从别的斗兽场来的专门培养的‘斗士’。那样的斗士往往都是在外面罪大恶极的凶恶之人,他们上场并不只是为了战斗,更是为了‘表演’——为了能激发起观众的热情,他们往往会用格外夸张的手段去虐杀。
自己在状态还好的时候曾经勉强杀死过一个这样的‘斗士’。但现在这个状况,他不认为自己能再次活着下场。
在之后的事情他就记不太清了,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一定是被什么人救了。
他努力转头看了看周围。
——不对,应该说是,他们这些人都被救了。
青年也有几分想哭了。
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不是亲身经历过是无法理解的。
只是看弟弟哭的一脸鼻涕眼泪的样子,他的眼泪就突然被憋回去了,同时也回想起了另一件事。他赶紧挣扎着要坐起来。
“你干什么。”
穿着白衣服的女医生要把他重新按倒。她也有点生气了,她们可是好不容易才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的,结果这个人怎么这么不知道珍惜这条抢回来的命。
“你还不能起来!”
“我、我有事要告诉恩人。”
他的表情急切了起来。
“有、有关这个角斗场真正的幕后主人的事……”【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