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圣上却是亲自将皇后手中的玉如意拿了过来,而后递给了梁一沉:“只是这一次,不管你们夫妇说什么,这玉如意你们便是非手下不可了。朕是赏赐给梁瑞焰的,若往后他当真当不得这玉如意,朕便亲自收回就是了。你们夫妇,不得替他做主。”
他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灵霏和梁一沉自然也没有什么拒绝的余地。
其实灵霏也明白圣上的意思,就是要让这满京中的人都知道,他对梁一沉他们的信任,要给梁一沉他们做最坚实的后盾。
毕竟……这京中的血雨腥风,恐怕才刚刚开始而已。
原本灵霏是想着,若只有他们四人在这里用膳,倒是也还算是轻松。
梁一沉和圣上的关系本就不错,说句僭越的话,若不是圣上是当今的真龙天子,只怕他们二人都要以兄弟相称的信任。
而皇后平日里体弱,也是个贤惠大度的,事事都听从圣上,自然不可能找灵霏的麻烦。
所以若只有他们四人在此处用膳,也算是其乐融融。
然而真的等梁一沉和灵霏坐在了桌上的时候,外头却忽而就传来了太监的喊声。
“太上皇到——”
“太后娘娘到——”
只瞧着圣上的神色一凛,一旁的皇后脸色也变得有些不好看了起来。
灵霏旁的不知,只知皇后这些年在宫里头,可是被太后欺负的不轻。
如今瞧着皇后脸上这一副又惊又怕的模样,方才知道她这些年大约也是辛苦。
旁人入这殿中,自然是要受到了圣上的召见才行。
可太上皇和太后娘娘,自当是长驱.直入的。
“哈哈哈——”
还未见太上皇人,便听到了太上皇的声音:“听闻宁伯公回京了,还闹出了许多的事情来,怎么也不去寡人那儿瞧瞧寡人啊?”
他一身明黄而入,穿的倒不像是太上皇的服制,而更像是当今圣上该穿的衣裳。
连着太后娘娘也是,分明年纪大了,却穿着正红色的牡丹衣裳。瞧着是雍容华贵,不过颇有几分不适合她的感觉。
他们到底是太上皇和太后,灵霏和梁一沉屈膝对他们行礼,他们二人却好似要给灵霏他们下马威一般,也不叫起身。
反而是圣上,亲自将梁一沉和灵霏扶了起来,这才看向了太上皇:“父皇和母后已经许久不曾来儿臣这里了,今日怎地这般有兴致?”
太上皇落座于方才圣上坐的地方,太后也顺势坐在了皇后该做的位置上。
他们只是居高临下,语气冰冷:“宁伯公,听闻你刚进城,就擅自发落了张建风?他可是太子太傅家里头的,你虽说是个伯公爷,行事也不能这般放肆?”
一个“擅自”,一个“放肆”,仿佛就坐实了梁一沉的罪名。
梁一沉却是右眉轻挑,而后沉沉道:“这张建风年节下头在京中纵马,差点儿伤及无辜,还撞上了我们的马车。微臣一开始是百思不得其解,他为何敢在京中如此放肆。如今总算是知道,原来他是因为有势可仗!”
就差说,是太上皇在包庇了。
灵霏瞧着太上皇眸色聚变,也替梁一沉捏了一把汗。
不过梁一沉倒是淡然一笑:“想想也是,如今这京中什么局势,大家瞧着都清楚。太上皇今日来到这里,若是为了张建风的事情,不妨直接发落我就是。我便是看不惯他在京中横行霸道。”
真是……太硬气了!
灵霏觉得,敢在太上皇跟前儿这么说话的,只怕也唯有梁一沉一人了?
果然,梁一沉如此直白,反而叫太上皇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好在是一旁的太后轻咳一声,将话拉到了她那儿去。
她笑着看向了小叶怀中抱着的小焰儿,起身便将自己那带着护甲的手,往小焰儿的小脸蛋上抚了过去:“呦,这便是生在遣州城里头的宁伯公世子?”
灵霏只觉得,或许下一刻,她那尖利的指套就会在小焰儿的脸上划出一道血痕来。
不过灵霏知道,她不敢!
于是虽然心里头已经有些忍不住,但灵霏的脚下却不曾有什么动作。
倒是梁一沉上前一步,眼神紧紧地盯着太后的指套。灵霏相信,若眼神能杀人的话,此刻梁一沉的眼神已经化作了锋利的刀锋,将太后的那指套碾碎成灰了。
说话间的功夫里头,太后也将自己脖子上带着的一个金镶玉的小吊坠摘了下来,轻轻地放在了小焰儿的身上,若有所指一般:“宫里也许久都不曾有孩子出生了。我瞧着这小家伙,倒是喜欢的很!皇祖母送你一个小葫芦,你可喜欢?”
小焰儿哪知道什么金镶玉的小葫芦?只觉得有人吵着他睡觉了,哼唧两声,便将头埋进了襁褓之中,似乎不想理会太后。
太后却被他这模样给逗笑了:“哎呀呀,哀家觉得,哀家当真和这小家伙有缘呢!他叫什么名儿来着?”
灵霏觉得太后这是明知故问,却也不得不回答:“梁瑞焰,火焰的焰。字还未起,打算出宫之后带到他外祖父那儿,给他取个合适的。”
“唔,不错。”
太后稍稍点头,忽而来了兴致一般:“我说你们夫妇二人啊,便是傻的!”
她状似心疼一般回过头,嗔怪地看了灵霏一眼:“虽说你祖父是崇宁先生,到也的确当得起给这小家伙起字。不过如今你们身在宫中,不管是叫圣上赐字还是叫太上皇赏赐,也都好过你祖父起名不是?”
太后娘娘如此和善又大方,若说她心里头没有旁的事情,灵霏都是不相信的。
梁一沉也是上前一步,低了头:“微臣不敢。这小家伙刚刚出生一月,何德何能,能得到皇家赐名呢?微臣也不求他建功立业,只盼着他能平安长大,便是要了微臣的性命,都是可以的。”
这话其实是以退为进,便是在告诉太后和太上皇,他们只要小焰儿平安。若是谁扰了他的平安,梁一沉一定会以命相搏。
太后大约是听懂了,却也要装作不懂的样子,哈哈大笑:“为人父母的心思啊,我们又怎会不懂呢?”
说着,她口中开始嚅嗫着小焰儿的名字:“梁瑞焰啊……焰,火焰的焰!”
想起什么一般,她倏然抬眸看向了太上皇:“诶,皇上可还记得,国师当年给臣妾算了一命,说是臣妾命中缺火的事情?”
他这称呼,就让人心里很不高兴了。
太上皇拍了拍大腿,也配合着太后:“是是是,是有这么个说法。所以这些年,你总是怕冷。”
太后略微一笑,眼神又看向了小焰儿:“这孩子的出生时辰,便是最旺的。如今这名字里也带了焰之一字,倒是和哀家很是有缘呢!”
这话一出,灵霏就猜到她想干什么了,眸色倏然冰冷了下来。
太后则是高兴地看向了灵霏,丝毫不顾灵霏已经冷了的眼眸,只是兀自道:“不然这样?你们夫妇二人,便当是可怜我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婆子,将小焰儿放在哀家的身边养着可好?让太上皇给他赐个字,也算是咱们对他的宠爱了。日后有他陪在哀家的身边,哀家和太上皇在这偌大的皇宫之中,才不至于觉得孤单呢!”
果然……
听闻此言,灵霏的眼眸之中,已然凝结成了冰霜:“小焰儿顽皮,如何能养在太后这里?若是叫旁人知道,只怕会以为我们宁伯公府僭越呢!”
其实灵霏的拒绝,也在太上皇和太后的预料之中。
所以太上皇缓缓抬头,却看向了梁一沉:“你们走的时候,寡人便说过,梁家的事情,要你们心里有数。如今梁侯和梁侯夫人犯下了天大的过错,若不是看在小焰儿的面子上,寡人必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们。既是太后喜欢小焰儿,你们便将小焰儿留在宫中。知道你们舍不得,你们夫妇常来宫中看他,自没有人阻拦就是了。”
这话的意思很明确,就是在梁侯和小焰儿之间,梁一沉和灵霏必须做出一个选择。
不得不承认,他是拿准了梁一沉的心思,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梁一沉表面和梁侯不对付,可他是绝不可能对梁家的事情不闻不问的。
而太上皇一直留着梁侯夫妇在身边折磨,却不削夺梁家的爵位,不动梁家的根本,也是在这等着他们呢!
灵霏略微垂眸,心里知道梁一沉的答案:他宁可做一个放弃梁家的千古罪人,也绝不可能让小焰儿留在太后的身边。
可若真放弃了梁家,旁人或许不说什么,在梁一沉的心里,他只怕一辈子也迈不过去这个坎!
用一个已经支撑不下去的梁家,来换梁一沉内心一辈子的不安,太上皇和太后的这如意算盘,打的确实不错。
在襁褓里的小焰儿,自然是不知发生了什么。
灵霏的目光始终放在他的身上,心里五味杂陈:就这么一个小家伙,足以牵动所有人的心思。
所以如今身为父母,她和梁一沉才能更加明白,如何去对待梁家。【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