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着在说梁家的事情,暗地里不是在用梁家威胁梁一沉吗?
灵霏眼瞧着梁一沉的眸色倏然就变得凌厉了起来,却是按了一把梁一沉,对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
梁一沉这才耐下心来,坐在一旁。
可他并不想就此被太上皇威胁:“太上皇厚爱,微臣担当不得。微臣身边的这些虽都是不堪用的,但到底也算是伺候微臣许久之人了。只怕微臣如今家业甚微,恐不堪太上皇如此厚爱!”
太上皇又怎会让梁一沉这般逃了去呢?
他只是微微一笑,眸色淡然,毫不顾忌地对梁一沉道:“一沉啊,你也算是在这京城里头长大的孩子了。你可听说过,前朝永安侯的故事?”
这永安侯别说是梁一沉了,就是灵霏也听说过。
永安侯是太祖皇帝还在的时候的肱骨之臣,也是帮助太上皇开启了盛世之治之人。
永安侯在太上皇登基的时候便是太上皇的左膀右臂,可惜永安侯的年纪大了,膝下的孩子们却不如他这般睿智,反而是各个都骄奢淫逸,甚至有些十分不堪的。
所以永安侯在日渐年老的时候,手中的权力也一点点地被太上皇给撤了下来。
又因为膝下没有堪用的孩子,所以永安侯一族便日渐衰落。
然而永安侯却又野心勃勃,不甘愿就此在朝堂之中消失隐匿。
于是永安侯便不肯退位养老,始终霸占着朝中重臣之位。
只是他后继无人,最终整个永安侯府在太上皇的雷霆手段之下,彻底湮灭——
终究在永安侯五十五岁的时候,太上皇抓住了侯府的把柄:永安侯的庶二子醉酒之后,和当时的王爷在酒楼里胡言乱语,侮辱圣上。
于是一纸诏书下去,永安侯便是抄家落狱。
听闻在永安侯接到诏书的那一日,他穿上了太.祖皇帝赏赐给他的黄马甲,带着一家老小跪在宫门口求皇上饶了他们一家。甚至还说,他已经将他的庶二子逐出族谱,永不为家中之人。
但太上皇只是叫侍卫当着众臣的面儿,将那黄马甲生生地从永安侯的身上给脱了下来!
而后抄家流放,只用了短短半月的时间,就定了永安侯府的三大罪状。
若是换做从前永安侯还势大的时候,只怕这京中给他求情的人都数不胜数。
可那时太上皇已经坐稳皇位,永安侯府也日渐衰落,只靠老侯爷一人撑着,这京中众人也是见风使舵,竟是没有人敢给永安侯府求情!
一代两朝功臣,便就这么陨落在了太上皇当年的雷霆威势之下。至今为止,旁人也不敢在太上皇的跟前儿提起“永安侯”三个字!
如今在梁一沉的跟前儿提起永安侯,不过是为了告诉梁一沉。当年的永安侯那样大的势力,尚且能被太上皇如此斩落马下,何况如今的梁侯家中早已衰败已久呢?
太上皇没有言明,但危险的气氛在他和梁一沉二人之间展开,让灵霏都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瞧着梁一沉沉默许久,太上皇才“哈哈”一笑,而后拍了拍手。
灵霏就瞧着,太后从后头缓缓而出——
上一次见太后的时候,灵霏就和太后之间没有那么亲密友善。
如今再见太后,灵霏却皱了皱眉,看向了太后身后伺候的那两个人。
站在太后左侧,低着头给太后掌灯的那个人,可不就是已经被皇上打入冷宫的秦月悦吗?!
灵霏瞧着她穿着倒是一身答应常在的衣裳,朴素简单,头上也只用了绒花浅浅点缀,倒是没有了从前做妃子的时候那般气势凌人的美丽,更多几分谦逊温和的柔美。
自跟着太后出来,她便一直低着头,似是对旁的事情不闻不问。
而在太后右侧的那个女子,才是耀眼。
她一身大红的衣衫,不似宫装,到更像是坊间青.楼楚馆之中的女子才会有的穿着。
这冬日里头,她穿的也是纱衣,影影绰绰地露出了肩膀的白皙和小腿的紧致,瞧着是妩媚动人。
太后前来,灵霏和梁一沉自然要起身行礼。
难得太后笑的和善,竟是上前,亲自将梁一沉扶了起来,却没有管一旁曲着膝的灵霏。
还是梁一沉拉了一把灵霏,灵霏才站起身来,却瞧着那红衣女子挑衅的目光就看向了自己。
旋即,太后便将那女子拉到了身前,对梁一沉道:“这是紫雪姑娘,你们应当是认得的。”
那女子也乖觉,巧笑焉兮地对梁一沉便弯腰行礼:“小女紫雪,见过伯公爷。圣上登基那一日,伯公爷便在城楼门口救了小女。小女对伯公爷一见倾心,十分仰慕。如今能得以亲近伯公爷,当真是小女三生有幸!”
呦呵,梁一沉还对旁的女子做过这等英雄救美的事情?
灵霏转头看了梁一沉一眼,只觉得这男人只怕才是“红颜祸水”呢!
而那紫雪的动作之间,水袖飞扬,一股子桃花的香气便扑面而来。
灵霏平日里不大喜欢桃花,如今只觉得,对这桃花的香气越发讨厌了起来!
梁一沉却是皱了皱眉,稍稍往后退了一步:“我不认识你。”
这样的美人儿,他竟说不认识,灵霏可不相信!
太后却是后退两步,悠闲自在地坐在了太上皇的下首,缓缓对梁一沉道:“这位正是如今京中楼子里最当红的姑娘,紫雪。她祖父便是永安侯,若哀家没记错的话,你们儿时就该见过面才是呢!”
原来方才太上皇说起永安侯,还有这一层意思啊!
只是太后将一个青楼之中的罪奴带到梁一沉的跟前儿来,又是什么意思?
灵霏这般想着的时候,太后便再一次开了口:“紫雪虽然是楼子里的姑娘,不过一直洁身自好,也不过是个卖艺不卖身的。她是哀家寻来的,想放在你身边的。瞧着你们夫妇成婚已久,却也没有个一子半女的,哀家这心里头啊,还真不是个滋味儿!”
只怕是瞧着他们过得好,心里头才不是个滋味?
灵霏垂了眸子,心里头生出半分寒凉:只怕这位紫雪姑娘,她是推脱不掉了。
梁一沉再度后退一步,语气坚定:“微臣多谢太后的厚爱。只可惜微臣是个粗人,只怕辱了紫雪姑娘这般高洁,还望太后收回成命。”
“咳咳——”
太后不曾说什么,太上皇却是再一次开了口:“将她放在你身边,也是要你时时刻刻都记得永安侯府的下场。如今是太上皇赏赐给你的,怎么难不成你要抗旨?”
这太上皇,可真难缠!
灵霏皱了眉头,转头看向了梁一沉,瞧着他是沉默了。
灵霏心里头知道,他是为了梁侯,为了整个梁家,他始终是重情的那个。
可眼瞧着他眸色之中闪烁了几分暴戾,灵霏就知道他还是想要反抗。
于是不等梁一沉说什么,灵霏只上前一步,对太上皇和太后谢恩:“多谢太上皇的赏赐,这样一个美人儿,便是放在家里头看着,也是赏心悦目啊!”
是给他们二人谢恩,更是说给梁一沉听的。
她并不想让这个紫雪入门,可她更不想看到梁一沉为此而焦灼忧心的样子。
如今他们伯公府本就是在那刀口之上,她心里是害怕那紫雪灼灼目光,却更害怕失去梁一沉。
灵霏此举,是解了梁一沉眼下的困惑,却不能叫梁一沉开心的。
而晚膳的时候,太上皇更是亲自赐了紫雪“忠勇夫人”的称号。虽不算是个诰命,可有了太上皇和太后的赏识,只怕明儿整个京城里头的都知道,灵霏要“失宠”了。
晚膳是在宫里头吃的,灵霏却没有心思品尝那些鲍参翅肚,只觉得吃的如坐针毡。
好在今儿太上皇的目的也达到了,晚膳过后也不曾强留,就让他们先行离去了。
伯公府的马车早已在宫外头等候,自是要灵霏和梁一沉先上了马车。
眼瞧着紫雪也要跟着上来,梁一沉却是面色一冷:“谁叫你上来的!?”
那紫雪已经跨上去的一条腿,就这么生生地顿在了原地。
而后她即刻咬了咬唇,倔强地看着梁一沉:“伯公爷难不成是要抗旨不成?”
灵霏不得不承认,这个紫雪很高明。
她没有如同旁的想入了伯公府的女子一般,对梁一沉做出如何楚楚可怜的模样。
反而是倔强又抵抗的样子,让人觉得她是个真性情的。
然而回头看着梁一沉,他的眉头仍然狠狠地皱着,看着紫雪也毫不留情:“我只是不让你上马车,没说不让你入府。你既然不是正妻,那便是奴。既然是奴,就该在下头走着!”
眼瞧着阴沉沉的天儿又要下雪,这京城里头的风刮的灵霏的脸都生疼。
紫雪穿的这般单薄,若从这走回伯公府,怕不是要冻死!
然而梁一沉是半分都没有犹豫,说完这话,就拉了灵霏的手,而后看向了梁挺:“愣着做什么?这么冷,还不快回府去?”
于是这整个京城里头的人都瞧着,伯公府的马车外头走了个穿着单薄,却美艳动人的姑娘,不正是楼子里的头牌紫雪吗?【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