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秦远山来了,灵霏是最先站起身来的:旁的本事她没有,可这察言观色的本领,她自诩还算过得去。
眼瞧着秦远山的不高兴了,灵霏也摸不准他为何不高兴,便乖巧些总是没错的。
旁人尚且还沉浸在永郡王来秦府的荣耀之中,孟晴也是笑着拉了秦远山一把:“老爷,可是将永郡王送走了?老爷在前头忙了一整日,想来是还没有吃好?不如坐下,和家里的几个丫头们一起吃个席面?”
秦远山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衣袖从孟晴的手中扯了出来,却并不曾坐在席面上,反而是看向了秦晓丝。
秦晓丝正是得意,感觉到秦远山的目光,便站起身来,装模作样地对秦远山福了个礼:“爹爹,女儿今日穿的这一身可好看?”
“哼——”
秦远山却是看向了灵霏,眼神之中晦暗不明:“这琉纱怎地在你妹妹手里?我记得,这是我几年前赏给你的东西,你且都不曾拿出来这般张扬过。”
他的语气并不如他的脸色那样难看,叫人听不出他究竟想说什么。
然而还未等灵霏说什么,秦晓丝便急急地先一步道:“爹爹还说呢!女儿瞧着三姐姐得了这样好的东西,却也总是没有福气穿出来,心里头都觉得可惜的很。所以这一次女儿特意将母亲新给咱们做的几身衣裳都送给了三姐姐,才换了这一批琉纱。这事儿还未来得及给爹爹和母亲禀报,爹爹不会生气?”
“原是如此……”
秦远山微微点了头,而后才转头看向了秦晓丝,回答了她方才的问题:“你穿着这一身,倒是好看。好看到连永郡王都开口问我,你是我家的的第几个丫头,夸赞我们秦府的女儿美若天仙,才衬得起如此的华贵的,只有宫里头的娘娘们才有的琉纱衣衫!”
秦远山的语气其实已经有些挂不住了,可秦晓丝仍未感觉到,只以为秦远山是在夸她,乐呵呵地越发得意了几分:“多谢爹爹夸奖!女儿也是想要为咱们秦府争光呢!”
“呵——”
也不知秦远山是否被秦晓丝给气笑了,他轻笑一声,抬步便朝着后院儿走去:“你们跟我一起走!”
他言辞严肃,不容反驳。
孟晴忙拉了秦月悦起身,跟在他的身后,小心翼翼道:“老爷,这带着几个丫头,是要去哪儿?”
秦远山在前头走的大步流星:“我方才也和阿海说了,他就在新房等着咱们。趁着他朋友来闹洞房之前,把事情说清楚。”
说清楚?
灵霏的心里,大约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可能跟在秦远山身后的几个人,就唯有秦晓丝还傻傻地沉浸在方才被夸奖的喜悦之中,甚至都没有感觉到秦远山已经生气了。
秦府,集宁院。
说起来,这还是灵霏和自个儿的嫂嫂第一回正式的见面。因为方才已经闹过一次洞房了,所以灵霏的新嫂邵佳宁已经没有盖着盖头。
秦若海一早就在新房之中等着了,所以对秦远山带着她们几人过来,邵佳宁倒是也没有什么意外,只是规规矩矩地给孟晴和秦远山行礼:“儿媳见过公婆,给公婆请安!”
她一身大红的凤穿牡丹的喜袍,头戴流苏丰驰金冠,耳鬓簪着两朵盛放的正红牡丹。衬得她肤如凝脂,脸颊微微的红晕也越发娇俏了起来。
虽说是大婚的浓妆,却也掩盖不住邵佳宁大气又贵重的气质和模样。灵霏当真是为自个儿的大哥哥高兴,他能娶得这样一位姿容胜雪,又大气婉约的夫人,想来日后他们二人必定是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秦远山对着邵佳宁点头,便算是应了她的礼数,而后才对她摆了摆手:“你坐下。”
邵佳宁依言和言若海坐在了床榻之上,秦远山便冷了脸,看向了仍兀自开心得意的秦晓丝:“给你大嫂跪下!”
虽说邵佳宁这一回算是低嫁,而且是长嫂,但是到底她和灵霏她们也是平辈。作为妹妹,灵霏她们有给大嫂行礼的规矩,却实在不必行跪下如此大礼。
秦晓丝当场便是愣住了,似是终于反应过来什么一般,疑惑而又惶恐地看向了秦远山:“爹爹?您说什么?”
连邵佳宁也是拉着秦若海起身,恳切地看着秦远山:“爹爹,四妹妹年纪还小。不管她做错了什么事,便瞧着今儿是儿媳和若海的好日子的份儿上,宽恕了她!”
灵霏当真是喜欢极了这位知礼数懂规矩,温婉柔和的大嫂。
可秦远山的眸色严肃,伸手再度示意邵佳宁坐下:“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我们秦府没有让你头一日进门就受委屈的规矩。规矩便是要立得起来,我们秦府在这京中才能长久。否则若日后人人如同她这般胡作非为,只怕我秦府才要惹上祸事!”
他都将话说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秦若海便拍了拍邵佳宁的手,拉着她坐了下去。
而秦远山复又朝着秦晓丝冷哼一声,伸出一只手按在了秦晓丝的肩膀上:“我叫你给你大嫂跪下赔礼,你没听到吗?”
作为一家之主,秦远山到底是有威严的。
秦晓丝虽仍不知自己怎么了,却到底是依言跪下,眼眶红了,小声对邵佳宁道:“嫂嫂,对不起!”
然也不必她开口问什么,秦远山就先开了口:“我知道,你不知自个儿错在何处,否则也不会来时的路上还洋洋得意。今儿当着你哥哥和嫂嫂的面儿,我便和你说清楚,你错在何处!”
他伸出手,轻轻地打了打秦晓丝没有挺直的脊背:“第一,这些年在府中,你的许多行事我不知不知。你对你三姐姐如何,我不是不知。这琉纱你说是用衣裳同你三姐姐换来的,倒不如说你是抢来的。不尊姐妹,不重亲情,你可知自己的错处?”
听闻此言,灵霏倒是惊了惊。
一向只知道秦远山这些年只顾着在外头官中的那些事儿,倒是没想到他对这些后宅事情还是有所关心的。
于是灵霏心里对柳姨娘的死,好像也没有那么恨秦远山了。
瞧着秦晓丝挺直了脊背,秦远山才继续道:“第二,你不顾今日是你哥哥和嫂嫂的大婚之日,竟是穿着这一身琉纱还洋洋自得。叫今日所有人的眼光都放在了你的身上,连永郡王都看不下去了,提醒我府中合该低调些。若不是今日有梁底梁侍郎在旁说和,恐怕永郡王便对咱们秦府要有旁的不满,若今日他当真对府中有旁的不满,你可能承担这个后果?!”
是了,永郡王的不满,兴许不知哪一日就传到了圣上的耳朵里,便是圣上的不满了。
这事儿灵霏是早就想明白了,本是孟晴和秦月悦想让她做这个出头鸟的。可秦晓丝偏偏一头撞了上来,便是为着这些年她总是对自个儿和柳姨娘出言不逊,灵霏也没打算放过她。
果不其然,她如今便成了众矢之的。
听了秦远山如此言语,她方才明白过来一般。
却头一个反应并不是道歉,而是愤愤地看向了灵霏:“是你要害我对不对!?怪不得那一日,你那么轻易地就将这样贵重的琉纱给了我,竟是你要害我对不对?!”
若非旁边有秦远山和秦若海拦着,她恐怕就要扑将起来,和灵霏扭打在一起了!
灵霏后退一步,倒是镇定自若:“妹妹可是说笑了!一则我没有这想法,是那一日妹妹非要要我这琉纱,我何苦要惹了妹妹的恼怒呢?二则,琉纱的衣裳做好了,也是妹妹自个儿要在今儿穿的。不是我强按着妹妹的头,要妹妹将衣服穿出来的。妹妹便是想责怪什么人,大约也怪不到我的头上?”
“四丫头说的有理!”
秦远山狠狠地压住了秦晓丝的肩膀,一副对秦晓丝失望透顶的模样:“都到了这般田地,你竟是还不知悔改!一会儿便将这衣裳脱了还给你三姐姐,然后去祠堂跪着思过!到你想明白的那一日,再来同我回话!”
秦远山若是要惩罚什么人,一向都是雷厉风行。
不必旁人动手,松柏就将仍旧哭喊着的秦晓丝拖去了祠堂。
瞧着秦晓丝离开前还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灵霏的心里却是平静:这些年,她从不主动招惹,秦晓丝却是处处为难。她早就做好了不能和秦晓丝和平共处的心理准备,既然总是要拼个你死我活,当然是她要先下手为强。
一场闹剧,终究在秦晓丝被拖出去之后了结。
孟晴适时乖巧地拉了秦月悦上前一步,说是在邵佳宁的跟前儿替秦晓丝道个歉,事实上也不过是为了想让秦月悦讨一讨邵佳宁的欢心,便就等同于讨了秦若海和秦远山的欢心了。
瞧着她们做了戏,灵霏的心里却是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
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终究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她实在是觉得疲乏至极,分明该是最安全的家中,却要步步为营,她好累!【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