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绯到底是没能坐成摩天轮。
游乐园因为突发事故临时关闭,为了防止再有意外发生,决定组建队伍全方位排查其他设备,对购了票的乘客全部进行退票补偿,也算非常负责的处理方式了。
通票只玩了半天,这天下午的时间便有些空闲了。
“那现在去哪里?”
颜绯系好安全带,手放在挎包里,捏着给谢知准备的礼物,心想是不是应该现在送出去,还是挑个更浪漫的时刻?
比如晚上分别的时候?
送的时候需要说什么话呢?
生意兴隆和财源滚滚肯定是不行的。
她拿出手机,开始临阵磨枪地起适合当七夕文案的情话。
谢知放下颜绯前面的遮光板,午后的阳光有些灼热,女孩子低着头,鬓角细细软软的碎发栗色中带点俏皮的金光,他心念微动,温然一笑:“去我家。”
颜绯又不是没去过谢知家里,一心二用也没觉得不对劲,随口答应:“可以。”
如果有必要,她还能顺便练练切水果的刀工,事实证明,这项技能她要是更精进地开发下去,能从谢知这棵摇钱树上摇下更多好处。
当然,她也会被他捞走某些好处。
半小时后,车子开到了一座古朴的庄园前。
金属镂空大门上缠着漂亮的蔷薇花,从缝隙里望进去,一条笔直的长道,长道尽头的别墅挺拔而立,接着两畦花圃,开满各色鲜妍的花卉。
长道两侧则是潺潺的流水,水中每隔两三米设置了小小的喷泉,再往外一些的地方则架起了绿植花坛。
清的水,绿的树,繁复生长的鲜花,欧式风格的建筑,这庄园就像坠落人间的珍珠一般,被点缀装饰得极其高贵。
大门拉开,车子畅通无阻地缓缓驶入,最后停在了正门口。
颜绯第一反应就是抓着车门不下去。
大意了!原来此家非彼家,谢知指的居然是来谢家老宅!
谢知比她反应更快,长臂一伸一拉,就打开车门把人抱下车来,凝视她绷紧的小脸:“早上不是还说要做最靓的崽?庄园后面有一个新建的儿童游乐园,可以让你继续玩个够。”
家里的几位老人自从得知他有了心仪的女孩后,就一刻不停地开始操持忙活了,孩子都没影,眼看着儿童房和游乐园都布置好了。
关于这一点,谢知也认为可以未雨绸缪,于是各项进度就快得不可思议。
颜绯被迫下了地,闻言,瞪着一双璨亮凤眼,毫不羞愧地反驳:“早上是早上,现在是现在,我们女人都是善变的。”
“等等,”她猛地回神,确认了一遍,“你们家还有游乐园?”
“嗯,你要是喜欢,可以每天来玩。”
妈的,有钱人的钱都是结在树上的吗?年年开花年年结果年年花不完的那种吗?!
她一脸复杂地看着眼前这棵会走会动的摇钱树:“三爷,我买不起你家的票。”
谢知捏捏她鼓起的腮帮,声线低柔诱哄:“对你终生。”
“小少爷,您回来了?”
两人还立在车旁僵持着,一个看着像是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提着一篮子的香烛瓜果走出来,看到谢知时,急忙躬身行礼,这架势,让颜绯恍惚以为自己是被欧洲皇廷某个王子带回家的灰姑娘。
不,灰姑娘还是伯爵的女儿,她啥也不是。
管家瞧着非常高兴,很快返身进屋报备,声音洪亮,惊得树上栖息的雀鸟都一飞而起。
“老太爷!老爷!夫人!小少爷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小娇客!”
颜绯抬起头,看着飞往天边的点点黑影,那些雀鸟大概是要赶去给倒霉的牛郎织女搭桥了,要是她现在也有一双能随时逃离的翅膀就好了。
谢家是很传统的家庭,正值农历七月初七,几个长辈便张罗着去宗祠祭祖。
前两天在家庭群里开了个短会,谢以秋和谢以冬两姐妹都订了今晚的航班回来,谢知从前是不参与这些的,秦韵也就没叫他帮忙,只让他晚上有时间回来吃个饭。
谢以冬当场就直接帮谢知推了:“妈,您不懂,小知肯定要和绯绯一起过呀,那可是七夕节呢。”
谢知也是在那时候才知道,原来年轻情侣是要过七夕节的。
颜绯的到来,让谢家上下都激动得不知所措,原本有条不紊进行中的祭祖事宜也被匆匆放到了一边,几个长辈兴奋地相互检查彼此着装,最后一致决定上楼换衣服。
小丫头第一次登门拜访,他们怎么能穿得这么随便!
所以等谢知哄得颜绯进门的时候,谢景荣、谢长峰和秦韵,齐刷刷地站在门边,穿得红红艳艳,别提有多喜庆。
反观颜绯,顶着一张美艳漂亮的脸,却只是穿着简简单单的嫩黄色中袖衬衣,下身搭配雾霾蓝阔腿裤,清爽有余,庄重不足。
她立时有种丑媳妇见公婆的别扭感,抓着谢知的小拇指抠啊抠。
谢知无声轻笑,掌心一翻,将她柔软的小手包住。
两人亲昵的小动作让秦韵眼睛一亮,笑容满面地把颜绯迎进门:“你就是绯绯?快进来坐,小知也没打声招呼,我们家这会儿东西太多,乱糟糟的,你别介意啊,张婶,快切点水果过来!再多做几个菜,照着上次那食谱,都是绯绯爱吃的!”
毕竟是在长辈面前,怎么也要贤惠一点,颜绯硬着头皮说:“厨房在哪里?我去帮忙。”
秦韵惊讶:“你还会做饭?”
颜绯咬了咬牙:“我可以试试。”
现在网上菜谱那么详尽,做两个家常菜总不至于把厨房给炸了?
“妈,娇娇是过来吃饭的。”言下之意,不是来给一大家子做饭的。
谢知淡声说完,把作势要跟着张婶走的颜绯拉住,低眉看来,眼底笑意洞然,大概是想告诉她,她那点切水果的厨艺水平就还是别到处秀了。
颜绯看明白了,脸一红,暗地里冲他龇牙,男人笑意更深,只觉得能把这朵桀骜不驯的小玫瑰养在身边,真是日日都有欢喜。
放在平时,颜绯一向是牙尖嘴利的主儿,谁知这一下午都没有掌握说话主动权的机会,三个长辈将她当稀有动物一样围着,关切至极,问起话来互不相让,往往是谢景荣刚问完,谢长峰就补上,秦韵还能举一反三。
面对长辈们的热情,颜绯只有乖乖巧巧认真回答的份儿,双膝并拢,双手搭在膝头,正襟危坐的样子可爱得叫人忍俊不禁。
谢知想,也只有这种时候,她才像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见到男友的长辈会紧张害怕,会怀着小心思尽力表现得好一些,还会为没有提前准备见面礼而犯愁,甚至会在心里暗骂自己不按常理的阴险算计。
诸如此类的小事,都可以慢慢累积成她乐意去关心的生活琐碎,而不是撑着一腔孤勇,在那些不可预测的风浪里出生入死,硬生生将自己打造成无坚不摧的女战士。
还不愿意告知他。
刚下飞机赶回家的谢以秋,在秦韵的督促下,也换了一身正式的服装,站在台边,手法利落地调配鸡尾酒,看了一眼沙发上的盛况,有些想笑:“她年纪太小了,你也下得了手。”
“不小了,达到法定婚龄了。”谢知从酒柜上选了一瓶品相不错的红酒,推到谢以秋手边,“给她调一杯玫瑰妖姬,少糖去冰。”
“你当我是开酒的?”谢以秋嘴上轻骂,还是照着谢知的要求调了一杯红白相间的低度饮品,放上一朵盛开的玫瑰,亲手端给早就口干舌燥的颜绯。
“玫瑰妖姬配美人,”谢以秋习惯中性风的打扮,留着酷酷的短发,长相上更像她父亲谢长峰,她对着颜绯友好地笑了笑,“小知给你点的。”
“这是小知他大姐,谢以秋。”秦韵握着颜绯的手,一脸慈爱地为她介绍。
颜绯接过酒,礼貌地道了声谢,轻尝了口,弯起唇角:“红酒金桔牛奶和少量的朗姆酒,挺大胆的调配。”
“你懂调酒?”谢以秋对颜绯来了兴趣。
“在酒兼职的时候当过一段时间的调酒师。”颜绯没有刻意隐瞒,云淡风轻地陈述,“我以前做过很多工作,现在也是。”
在一个有钱有势的家庭面前,她并不避讳承认自己缺钱的事实,这份坦荡就足以让谢家人好感倍增。
谢长峰把电视声音调小,点点头:“年轻人就该多历练。”
“呜呜!”谢景荣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条手帕擦着眼角,竟是真的哭了,“我们小绯绯居然吃过这么多苦,每天早起贪黑,睡都睡不饱,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她还在上学,除了工作之外,学习也不能耽误,一定经常在黑漆漆的街头背书复习功课,休息时间写一会儿作业要是被老板发现了,肯定还会克扣工资……”
颜绯尴尬:“倒也没那么凄惨。”
老头子又戏瘾发作了,秦韵赶紧转移话题:“绯绯你不用有压力,今天咱们就是个简单的家庭聚餐,小知还有一个二姐在路上了,叫谢以冬,等她到了,咱们就开饭。”
“爸!妈!爷爷!我小弟妹呢?!”
谢以冬进了门,把行李箱往地上一放,朝沙发奔来。
颜绯还没起身,就被她抱了个满怀:“小弟妹!让姐姐亲一个!”
谢景荣举起拐杖将谢以冬拨开:“滚滚滚,别把绯绯给吓到。”
“爷爷,您就只会对我凶!”谢以冬怪叫着跳开,不忘在颜绯脸上香了一口,成功收到来自谢知的警告目光。
就这样,谢家人到齐了,颜绯也被每个人的热情洗礼了一遍,可她却不由自主地感到更加难过了。
这种难过是很久很久以前就潜藏在心底深处的,它是冰冷的,麻木的,越是遭遇温暖,越是容易崩溃。
一个谢知,足以让她器械投降,一个谢家,彻底让她兵败如山倒。
耳边是嘘寒问暖的絮絮叨叨,她仿佛被分割成了两半,一半的她迫切地想逃离,另一半的她却对此时此刻的一切都依恋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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