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兆县,三里村。
村口亮着一盏摇摇欲坠的路灯,虚弱无力地照着下方狭窄弯曲的小路,正是万籁俱寂的时候,灯下一辆银白色赛车呼啸而过,惊得在草丛里打滚的两只小狗汪汪叫着追了一路。
和村口的安静不同,苏大勇的家门口已经热热闹闹地挤满了人,他们围堵着,指责着,却只眼睁睁地看着。
门内响声不断,男人的怒吼里夹着女人无助的哭喊,还有重物坠地、碗碟碎裂、木棒敲击的声音……隔着一扇门,里面是人间炼狱,外面是天朗气清。
就在所有人都对苏家这场暴行无动于衷的时候,一辆摩托车如冲锋的箭矢驶进人群!
“让开!”
众人惊得东逃西窜,骂骂咧咧地让出一条路来。
颜绯抬高车头,身体往后仰去,像操纵着野性十足的骏马,带着车子飞跃上了门前的台阶!
“哎哟!这人是不是不要命啦!”
大家躲得远远地探出头来,看着颜绯越开越快,以为她要撞得头破血流了,颜绯却精准地按下刹车,停在了门边!
“妈的。”颜绯连头盔都来不及摘,往下一跳,沉重的摩托车猛地砸在门上,里面的声音停了下来。
苏大勇不耐烦地把手里的棍子丢出去:“谁啊!”
“开门!苏大勇你他妈除了打女人还会做什么?!”
“绯绯……”挨过两轮毒打的颜露,此时瘫软在冰冷的地上,身上没一块好肉,视线涣散,出气多进气少,恍惚以为自己是在梦里。
从唐城到三里村,怎么也要坐车两小时,绯绯不可能那么快赶到的。
就在不久前,她拼了命地爬到厕所拨出那个电话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抱任何希望,她只是害怕今晚如果就这么被打死了,好歹能让人知道她死在了哪里。
“该死!又是这死丫头片子!来得好,老子干脆就大开杀戒,还不信治不了你们两个臭娘们!”
苏大勇今晚喝疯了,头重脚轻都快站不住,却还惦记着身为男人的尊严,对着门板嚣张地大笑:“以前在唐城有人给你撑腰,老子是斗不过你,现在你送上门来,呵呵,就让你有来无回!”
“咿呀——”
苏大勇摇晃着把大门拉开,更难听的话还没骂出口,迎面就是一个飞拳袭来!他被打得接连退了好几步,捂着脸,嘴巴里瞬间漫上一股铁锈似的血腥味!
“你——”苏大勇目眦尽裂,结果话没说完,颜绯对着他的脸又是一拳!
她戴着赛车手套,这两拳下去可不轻,苏大勇因酒精带起的戾气被彻底激发出来了!凶狠地骂了一句脏话,眼里升腾起旺盛的火焰。
“姑姑!”颜绯径直往屋内跑,却见颜露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早就昏死过去。
“好你个死丫头!”苏大勇在颜绯快步奔去查看颜露状况的时候,扑向前掐住她的脖子,把身形单薄的颜绯高举了起来!
手臂一甩,颜绯被他直接向后按在了门板上,发出巨大的重响!
要不是颜绯还戴着头盔,这么一下下去,没有砸傻也要砸出个脑震荡!
“敢打我?也不看看你以前吃谁的,喝谁的!白眼狼的东西!”
苏大勇逼近颜绯,女孩身上有若有若无的清香,他眼神迷离地深吸了两口,淫邪地笑出一口混着血丝的黄牙:“丫头,求给饶听听,你小时候就长得好看,大了就更讨人喜欢了,求个饶,姑父就好好对你……”
颜绯上身受限,腿却灵活得很,故技重施地就要往苏大勇下神狠狠踹去!没想到竟踹空了!
“一次两次,你真当自己是盖世英雄?死丫头,今晚老子就办了你!”
苏大勇这会儿酒劲已经被气散了,整个人的力气非常强悍,左手掐着颜绯的脖子,右手一翻,把颜绯两条纤细的小腿握住,大腿顺势向前顶去,利用身体的重量把颜绯困得死死的!
宛如制住了一条刚从岸上飞上来的鱼!
围观的人群渐渐有些看不下去了:“大勇,差不多得了,这闹起来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就是,小姑娘还叫你一声姑父,再不懂事教育几句就好,你也是个当长辈的,别跟个孩子较真啊!”
苏大勇打老婆是村里村外都知道的事情,这么多年也不见他把人打没了,颜露这女人,指不定就是舍不得苏家丰厚的田产,再怎么被打也不敢提出离婚,所以即使知道家暴是不对的,他们也懒得管这件愿打愿挨的事情。
可现在看苏大勇这架势,像是要把那小姑娘生吞活剥了!
大家伙儿一边劝,一边找了几个身强力壮地要上来帮忙。
“滚开!都给老子滚开!”苏大勇空出的右手也没闲着,从一旁抽出一条钢棍,挥舞着大吼,“今天谁敢拦老子,老子都他妈一个个打死!”
“疯了他!报警!快报警!”众人总算察觉苏大勇的状态不对劲,这哪里只是喝了酒,这该不会是磕了药?!
颜绯竭尽全力都无法挣开苏大勇的钳制,目光冷如刀锋,唯一还算自由的双手往前扑棱着,碰到苏大勇的上衣的口袋停了几秒,又收了回来,掌心紧紧捏着一个透明小袋子。
是从苏大勇身上捞回来的。
不出所料,这人真的上钩了。
她突然笑了,嘶哑着嗓子开口:“苏大勇,你有本事就把我杀了,不然我会让你牢底坐穿。”
因为颜露的恳求原谅,酗酒家暴仅仅是拘留几天,那么,如果再加上吸毒呢?
颜绯的挑衅让苏大勇怒火中烧,他已经毫无理智了,手上的力道不断加重:“看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死丫头,今晚你要是能活着出去,老子就跟你姓!”
“姑父……”刚才还放狠话的小姑娘忽然软了态度,眼里蓄着泪花,无辜可怜地告饶,“您放过我……”
苏大勇被她软绵绵的声音迷惑,神情有一瞬的呆怔,就在颜绯要趁势反击的时候,苏大勇像是忆起什么,不仅没有上当,反而粗鲁至极地把颜绯拖到地上,沉重的身体立即压了上去!
“别拿这招来骗我,今晚你逃不了了……啊!”
手臂骤然被某种尖锐的东西击中,鲜血迸射出来!苏大勇惨叫着,下意识松开对颜绯的压制!
机会难得!颜绯眼疾手快地要爬起来,却一时使不上劲,刚站起来就歪歪扭扭地倒了下去!
“敢跑?!”苏大勇不顾受伤的手臂,还要再扑过来!
颜绯深知这次恐怕难逃一劫,右手背在身后探向发尾,摘下发带的刹那,绝望地闭上眼睛。
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她不在乎身败名裂也要把这个人渣给勒死!
就在颜绯做好玉石俱焚的准备的时候,她倏地感到身体一轻!
“颜绯。”
熟悉的温润的嗓音。
颜绯不敢置信地大睁着眼睛,头盔遮住她发红的眼睛。
有人将她拦腰抱起,稳稳地扛在了肩头,下一秒,她倒垂着头,鼻端闻到谢知身上清冷又温暖的气息。
他来了。
在最不可能的紧要关头,来了。
颜绯鼻子一酸,原本用于演戏的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顺着头盔下方滴落在谢知的肩头,很快浸湿他的衬衫,烫得他心尖发疼。
“别怕,我来了。”谢知眼瞳黑得不见底,嗓音却温柔至极。
谢家长辈笃行神明,一年到头每逢初一十五都斋戒沐浴,供奉上香,虔诚到有些可笑。
谢知却从无信仰。
可这一刻,当他真切地感受到颜绯贴着自己微微颤抖的身子时,他前所未有地生出一种庆幸来。
庆幸彼方有神明,竟让他没有晚一步抵达医院,也没有早一步离开医院,才能在这个凶险万分的夜晚,赶得及将他的小玫瑰救回来。
他一手抱住颜绯,一手举着枪,瞳仁深如幽潭,和苏大勇惊恐的眼神相对。
黑洞洞的枪口抵在苏大勇冷汗直冒的额头上。
门外的众人乱作一团,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这些人是谁啊?”
“不知道啊,我怎么瞧着像是从天上飞下来的?”
这险而又险的一切其实发生得极快,快到几乎没有人能看清始末!
只记得颜绯被苏大勇拖按在地,有什么东西穿破空气飞入屋内,然后苏大勇就嗷嗷大叫着流了一手的血,再然后,有不少人从天而降,当前的一个飞奔向前,房门一摔,屋里就再无动静了!
剩下的这些人,刷地排成一排,把他们围拦在外,谁也没法往前再进一步!
村民们先是茫然地抬头看着头顶盘旋着的几架直升飞机,又好奇不已地伸长脖子往屋里瞧,直到警笛声由远及近,才一哄而散。
警车开进村了,这苏家的大戏也该结束了。
“爷,警察来了。”童洛明推开门,疾步走来,身后的肖天迅速上前把苏大勇制服在地。
谢知微一扬眉,收起枪丢给童洛明,声线冷沉,杀意毕现:“今天起,这个人可以消失了。”
“是。”
童洛明被他罕见的狠厉压迫着,连忙低头,心下震撼不已。
跟了谢知十二年,那是真真清心寡欲的十二年,童洛明何曾见过这样的他?
过去的十二年,人人眼中的谢三爷儒雅斯文,端方温润,再大的火气也不会显于面上,他是谦谦君子,是绅士,是慈善家。
而此时此刻,童洛明竟觉得,这个阴狠肃杀的男人,才是真正的谢知。
他是兽中之王,孤高于顶,无所挚爱,无所牵挂,所以无所可以为之动怒生恨。
一朝采了山野间的玫瑰,藏于怀中,爱于心头,谁人碰之一寸,獠牙咬碎其骨。
苏大勇,怕是活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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