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翻译刚把话传达,带队的人就激动地站了起来:“我们从山崎君手里拿到货,就地装箱,从大阪到唐城,四十八个小时换岗交接,一路上就没有让东西离开过我们的视线!就算是赝品,也绝对不是我们的责任!”
因为着急辩解,他们本就黝黑的脸都涨成了猪肝色,在船舱内焦躁地走动,不时用日语激烈交谈。
藏品运输是很关键的一环,价位达到某个数,通常是卖家亲自押运,山崎这次来不了,只能花钱聘请专门的商队。他们雇金昂贵,同时也要承担货物损坏的责任,现在既然物品是完好无缺的,最大的问题是货不对板,这就怪不到他们的头上了。
可来之前他们就知道鼎轩阁的厉害,更知道谢三爷的手段,就难免害怕有嘴说不清,越是急着自证清白,越显得手忙脚乱。
“阿明,”对方的脸红脖子粗,并没能影响谢知的情绪,眼波平静的男人除了短瞬的不悦之外,此时已恢复一贯的沉定,“带他们去办理入住。”
这自然不是简单的入住,而是在事件调查清楚之前,他们之中任何一个都不准离开唐城,只是因为谢知看上去太温雅了,让他们并没有感到不对劲,还以为三爷是体谅他们一路辛苦,要为他们接风洗尘,舒舒服服地休息一晚再返程。
男人们彻底松了口气,恭恭敬敬地道谢,坐上酒店的车先行离开。
“三爷,都在这儿了。”等谢知上了车,童洛明就把釉里红前后出现过的地方,和一切有可能接触到釉里红的人列了出来。
谢知细细查看,锁定了一个地方。
大阪关西海关。
山崎一贤在把釉里红卖给柳辛书后,就走了海关,只是还没正式入关打包,就因为谢知的到来,紧急拦下来了。
而从机场返还的那个时间段就是东西最容易被掉包的时候。
会是柳辛书吗?
谢知立即排除了这个选项,论城府论胆识,柳辛书还远不到这个地步。
要是二十年前的柳庆雲倒是能提上一提,现在的柳家多半还是靠着唐家才能稳住地位的。
那么,最大的可能……
他在柳辛书的名字上看了片刻,忽然说道:“查一下唐琼近期的行程。”
童洛明速度很快:“查到了,两周前,唐琼以产检为由,去了趟新加坡,回国时没有直飞,在大阪停留了一晚,就是我们去日本那天,但比我们提早十个小时回唐城。”
确定了目标,谢知身体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俊雅的眼眉间落了斑驳光影:“说说看,柳辛书、唐琼和周水歌的情爱纠葛。”
负责演说的肖地非常完美地在车子抵达中心医院的前一分钟,把一段缠绵悱恻的三角恋讲述完毕,跟随谢知下了车,屁颠颠地问:“三爷,您看我这资质,有没有可能去当话剧演员?我台词功底是不是还不错?感情够不够饱满?”
谢知脚步未停,抽空睨他一眼,肖地瞬间被阴沉的冷风吹了个彻骨,哭唧唧地躲到童洛明身后:“老明,三爷最近为什么看我这么不爽?”
“因为我没能查出那个山山宗主的背景,你还一副把人家当偶像的样子,三爷能给你好脸色?”童洛明按了电梯,悄声跟肖地说着话。
三爷觉得半夜为颜小姐说话的山山宗主很碍眼,可是又查不到对方的底细,所以不高兴了?
肖地理清了思路,万般委屈:“那怎么能怪我呢,不是应该怪你没用吗?”
“我是查不到,但要是不提,这事儿不也就过去了吗?你非要一口一个话剧的,是嫌三爷记性不够好?”童洛明没和他继续掰扯,去护士台签了字,带着肖天开始排查廊道。
谢知则目不斜视地朝着唐琼的病房走去,肖地记起自己的职责,连忙跟在他身后。
唐琼的病房很大,更像是一个公寓套房,里面一应俱全,唐琼肚子里怀的是柳家的孩子,就算柳辛书不爱她,柳庆雲怎么也不能亏待她的。
谢知进门时,护工刚把饭盒打开,屋里香气四溢。
唐琼还在气头上,反手把汤打翻在地:“说过了,我不要喝鸡汤!你是耳朵聋了还是脑子坏了?听不懂人话吗?!”
谢知了然,这几年在外人面前扮演温婉贤惠的唐琼,大约是在昨晚和柳辛书的对峙中腻烦了,此时也顾不上还在医院,把护工训得直掉眼泪。
他礼貌地敲了敲门。
“三爷?”唐琼没想到谢知会来,一时尴尬不已。
都是唐城名门世家,谢家和唐家总归是有些交情,唐琼小学到初中就是和谢知一个学校的,只不过两人不来电,两家也就不做勉强。
长大后的唐琼早早有了喜欢的男人,谢知更不可能和她再有所往来,童洛明是在那之后才成为谢知的助理,也自然不知道两人是旧识。
谢知平常很少关注花边新闻,唐柳联姻的时候,他倒是随过礼,转眼六七年过去,再次见到的就是唐琼几经整容,整得和周水歌七八分相似的照片。
昨晚的慈善夜是他先找的唐琼,再一起去找的柳辛书。
谢知很少应酬交际,却懂人性,更懂得如何将事态的矛盾集中在一个点上,那时候人性爆发的力度最直接也最干脆,一如昨晚拖住柳辛书不放的唐琼,只有那样,颜绯才能全身而退——在不惊动宴会上的媒体嘉宾的前提下。
其实,就算是顾忌谢知,唐琼也不可能对颜绯下手,谢知会那样对颜绯说,纯粹是吓唬吓唬胆大妄为的小姑娘,也赢了一夜好眠。
许多心思一转而过,就能产生牵一发动全身的效果,可见谢知有多心机深沉。
谢知看了一眼没关门的客卧:“他呢?”
指的是柳辛书。
唐琼把护工赶出病房,怔怔地抬头望着输液瓶:“一早说是去公司了,但我知道他是去找那个女人。”
“你做了什么?”
“我找人撞了周水歌。”
谢知淡声评价:“鱼死网破,是大忌。”
“太累了,三哥,你没试过耿耿于怀求不得的苦,所以不知道我每一步走得有多累。”
和谢知优渥的出身一样,唐琼也是天生贵女,从小锦衣玉食地长大,却为了一个柳辛书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知道内情的人早就在背后拿她当茶余饭后的谈资。
可她还是坚持了这么久。
因为她一度以为,只要孩子出生了,柳辛书哪怕不爱自己,也总该爱孩子,爱这个三口之家。
所以对于柳辛书购买釉里红缠枝梅纹瓶的行为,她就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尽管她比谁都了解柳辛书。了解他心里从未放下的遗憾,了解他不惜花大价钱也要把周家祖上遗失的藏品重新买回来,更了解他以后可能会对着那个瓶子永久地缅怀周水歌。
但她不介意,她怎么可能和一个死人过不去?
然而!为什么!就在这种时候,那个女人要再次出现!
永永远远地当一个死人不好吗?!
“我知道你找我为的是什么,瓶子在银行保险柜里,我等会让管家带你过去拿。”唐琼苦笑着,声音带了哭腔,“三爷,从前我还取笑你这个人冷冰冰的,温润儒雅都是假的,现在看来,只有你活得最真。”
女人又是哭又是笑,精神状态已经有些不大正常,肖地看得满心唏嘘。
谢知倒是不介意唐琼为了一己之私,横插一脚把事情搞得复杂,现在釉里红缠枝梅纹瓶重新归属鼎轩阁,这事算是告一段落了。
“唐琼,”凭着从前的交情,谢知能做的也只是在离开前留下一句忠告,“唐家只有你一个女儿,以后你的孩子也会是他们唯一的外孙。”
把一生都系在一个不可能属于自己的男人身上,这是可悲至极的选择,倒不如回到最安全的地方,重新来过。
肖地没想到现实的发展比他演说得还要震撼纠结,一出房门就万分感慨:“爱情真是让人变得不像自己。”
谢知眸光轻动,想到了颜绯。
如果唐琼的偏执疯癫是因为求不得,那么颜绯呢?她的逃避拒绝,是因为过去被伤害过吗?
出于绅士和尊重,谢知并没有真正查过颜绯的过去,每个人都有过去,他只要她的未来。
但要是真的有无法割舍的从前牵绊在作祟的话,谢知眼底暗涌浮动,他还是该好好查一下颜绯的过去。
此时的颜绯和宋晋刚搭了电梯上来,门一开就发现这层楼安静得有点怪异,护士台上连个坐班的人都没有,虽然说是vip病房,也不至于清净成这样?
宋晋在探视册上找到了唐琼病房:“绯姐,那边,1602。”
“OK。”颜绯看了一下方向,转头朝左边走。
刚走两步就被一个冒冒失失的女生撞到,颜绯脚下一崴,额头擦过墙上的消防栓,撞出了一个鼓鼓的包。
“嘶——”疼是真疼,还伴着一阵头晕眼花,要不是颜绯扶着墙,可能就跌地上去了。
妈的,最近她的额头真是灾难连连!
颜绯龇着牙,摸到伤处,火气蹭地就上来了,刚要看看始作俑者是何方神圣,女生已经二话不说地要跑开。
颜绯气笑了,眼疾手快地拦下她:“礼貌两个字需要我大写加粗摁在你的脸上?”
山崎玲奈急着去追谢知,对颜绯很不耐烦,叽里呱啦说了一串日语,颜绯只听懂了几句骂人的话,美艳的小脸当即沉了下来,右手挠了挠左手手心,思索着等会怎么扇人会不疼着自己。
“谢知君!”山崎玲奈突然冲着颜绯身后挥手,“我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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