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辞哪会不懂她的意思,他笑了下,虽是不曾言语,但想法左右和她相差无几。
寻月很快就将茶水端来,与之一同进来的,还有一个瞅着眼生的丫鬟。
看模样年岁也不算大,面容带着几分稚嫩,不过却很是精明。
她抱着手炉,见着沈阮后,便将手炉递给了她:“七少夫人。”
沈阮接过笼在袖中,微冷的手这才多了几分暖意。
“夫君,你嫡母对你其实还算不错。”沈阮笑着同他道,不过眉眼间却不见得有任何笑意。
傅清辞摇头:“不一定是她。”
“这不是我想不着了嘛!我第一次来这儿,你们府中之人我还没见全了。”沈阮说着,“二房的那位夫人,瞧着就是个泼辣的性子,不过你们府中怎就两位姑娘?”
“你之前不是和寻月打听过?”
“我还以为是她觉着其他人不重要,所以没说了,谁曾想还真就只有两位姑娘,特别是你们大房,竟然就一个庶子,你父亲难不成不纳妾?”沈阮好奇问道。
傅清辞摇头。
与沈阮所言相反,他这位父亲最是风流浪|荡不过,只不过他很有分寸,不过自个身边的女子再多,也绝不允许她们诞下麟儿,威胁到府中嫡出子女的地位。
至于自己,可以说是一个意外。
沈阮听傅清辞说完后,倒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原是这样,不过你没什么庶出的叔伯吗?”
“有,分家了。”傅清辞回答道,“祖父过世后,便分了家。”
沈阮稍稍转念一想,便笑道:“是不是你们祖父宠妾灭妻,他在时,嫡子嫡妻都被那妾室和庶出的压一头,所以你父亲才会这般不喜庶出。”
“许是。”傅清辞冷冷淡淡的,对这件事显然不在意。
既傅清辞都不在意,沈阮也就没必要再说起这件事讨人嫌了。
她抱着手炉安安逸逸的倚在迎枕上,对傅清辞说道:“虽然府中诸事繁杂些许,但还是很不错的。”
傅清辞听此,倒是抬眼瞅了她一下,见着她模样悠然自得的,便没心神在搁在她身上。
一盏烛都快燃到尽头,手炉也变得冷不溜秋的,沈阮让寻月进来,将手炉拿下去重新换后,便朝着正在温书的傅清辞那凑了几分。
傅清辞不得不从书卷中抬眼看向她:“何事?”
“一转眼,天可都要黑了。”沈阮笑得眉眼弯弯的,“晚膳,吃些什么呢?夫君!”
傅清辞:“都行。”
“你这句都行可真难办。”沈阮啧啧一叹,随后看向傅清辞手里拿着的书,“我爱吃的了,夫君您有吃不惯,你爱吃的,我又不喜欢。”
“看着办就行。”傅清辞依旧是一副冷淡的态度。
沈阮觉着有些无趣的撇撇嘴,手指也开始不闲着,拈着手炉上的流苏玩。
“七公子,少夫人。”寻月从屏风后绕进来,“八姑娘来了。”
“七公子,看来你的人缘是真的很差呀!”沈阮听见傅永纤来,心里也说不上有多兴奋,只是比之如今要稍稍觉得有趣些,“回府这么久,竟然也就你八妹前来瞧你。”
傅清辞是一人都不想见着。
“你去便是。”
沈阮已经从榻上起身开始整理衣裳:“自然是我去,我们女儿家说私房话了,你一个男人去干吗?”
说完,沈阮已经哼着小调出去。
傅清辞倒是抽空往转身瞧了她一眼。
他倒是不担心沈阮吃亏,只是他这身份注定是要连累她的。
沈阮在外屋见着傅永纤时,小姑娘正眉眼带笑的同身边人有说有笑,听着声音后,她一转头,见着只有她时,脸上的笑容便稍稍冷了下来,没了之前的欢喜雀跃。
沈阮一边感慨着现在的小姑娘真的现实,一边笑盈盈且无比亲热的拉住她的手:“这一路呀,舟车劳顿,八妹妹怎么没在屋里歇息?”
傅永纤并不喜欢她的这位七嫂嫂。
不管是上辈子她病怏怏缠绵床榻时的娇弱,还是如今巧笑嫣然温煦和善的模样,都令她不喜。
可伸手不打笑脸人,傅永纤在如何不喜,也不敢甩脸子。
“怎么不见七哥哥?”
“夫君他有些劳累,已经歇下了。”沈阮拉着傅永纤的手在桌边坐下,“八妹妹找你七哥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没。”傅永纤不太愿意与沈阮多说半句,她转头示意丫鬟将东西给端上来,摆在桌案上,“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还劳烦七嫂嫂帮我转交给七哥哥!”
“好呀!”沈阮笑得极温柔和顺,这让傅永纤都挑不出半点错来。
“东西既是送到,那我便先走了,七嫂嫂记得帮我转交给七哥哥!”傅永纤起身,完全就不愿在这儿多呆一刻,她领着丫鬟疾步要离开屋子时,猝不及防的就听见沈阮的声音自身后慢慢悠悠的响起。
“以后,若是有什么东西需要带给你七哥哥,八妹妹遣人跑一趟就是,倒也用不着亲自来。”沈阮细声细气的说着,“这多累呀!”
傅永纤觉着这话无比刺耳,就像是在影射什么一般。
偏生又叫人挑不出错来。
男女有别。
就算是兄妹也是一样。
何况她如今也已及笄,又如何能像小时候那般随意。
见着傅永纤被自己给气走,沈阮毫不在意的低头瞅着傅永纤送来的这些玩意。
这些大概都是她花了心思选的,全都对上了傅清辞的难得的爱好。
“八妹妹还真是贴心啊!”沈阮感慨一句后,便让寻月将这些全都拎进去给傅清辞过目。
东西琳琅满目的散在小几上,还将他的书也一并掩埋其下。
沈阮盘腿坐在榻上,将东西挑挑拣拣的:“你这位八妹妹对你可真好呀!你瞧送来的这些玩意,全都是给你的,她可还记得自个还有一位嫂嫂了!”
“偏心偏到没边,我也是第一次见着了。”
听着沈阮的玩笑,傅清辞心里只觉着奇怪。
毕竟他与傅永纤之间,可从来都没这么般好的交情。
“选一样,其他的退回去。”傅清辞道。
沈阮笑吟吟地托腮看他:“喏,你选呗。”
“你选。”傅清辞不假思索的说道。
沈阮听后,便从一堆东西里选了一样不偏不倚正合适的砚台。
不是最贵的,但也不是其中最便宜的,最主要的是,这块砚台还有一定的价值。
所以当沈阮将砚台捧到傅清辞面前时,倒是惹得傅清辞多看了几眼。
“怎么样?是不是觉着你娘子我,眼光很不错。”沈阮笑着朝傅清辞眨眼,眉梢眼底处都带着几分小得意。
“是。”傅清辞颔首,让人这块砚台收下后,其他的就让寻月重新收着,送去傅永纤的漱玉阁。
寻月这一去,也从院中带了一位小丫鬟过去。
这丫鬟是之前给她送手炉的那位。
“夫君,你说那小丫头是哪位塞进来的?”
傅清辞对此的回答非常简短:“不知。”
沈阮去哼唧了声,重新将窗扇合上,继续让自己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不得不说,傅清辞这张皮囊是生得极好,就算是看一辈子,沈阮约莫觉着自己都不会看厌。
这看一看的,她又觉着自己同这人遇上的时机不太好。
若是上辈子遇着,就算是拼尽全力,用尽手段,也必定将人掳到她的郡主府关着,谁都不给见。
发觉自己竟有这般想法的沈阮,莫名的一笑,她起身将外裳脱下,也没等寻月将汤婆子送来,沐浴后便直接钻到床上被褥里捂着。
“今儿睡这般早?”见着沈阮这般早就寝,傅清辞难得的多了几分惊讶。
沈阮恹恹的:“明早还有得磨,让我先歇着。”
傅清辞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叫有得磨,但转念一想,便也明了。
他不受宠,或者说是招他那位父亲的嫉恨,连带着府中所有人都跟着为难自己,好像这般做,就可以讨谁欢心一般,年幼时不够懂事,还以为是自己不够好,是以铆足了劲事事做到最好,可换来的依旧是那人无情的践踏,日子久了,便也明白一二。
自也不会主动上前,去讨个无趣。
傅清辞走到床边坐下,他瞧着已经捂好的沈阮,手指稍稍一动,便落在她的鬓角边上。
“是我不够好,让你受委屈了。”
傅清辞在心中说完后,便转身重新回到罗汉床上坐着,继续挑灯夜读。
秋闱在即,他绝不可以在这关头,功亏一篑。
次日一早,寻月便领着昨儿那丫鬟在床跟前候着。
见着人后,沈阮这才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儿?”
“奴婢红桃。”
“红桃,这名儿听着倒也喜庆,那便继续叫红桃!”沈阮说完后,接过寻月递来的巾帕。
带着些凉意的水一下就让她稍清醒了几分。
沈阮耷拉着脑袋,没甚精神。
“七公子又去何处呢?”
“七公子正在练剑了!少夫人可要去瞧瞧?”寻月笑。
沈阮好奇道:“你们七公子何时会练剑的?”
“七公子一直都会的,在芙蓉城时,也经常早起练剑的,只是少夫人那时还睡着,自是不知。”寻月答,“少夫人一会儿要去请安,诸位公子姑娘也都要去了。”
沈阮想了下:“那今儿就打扮简单些,免得招人嫉恨。”
昨儿她可是探听到了,大公子娶得那位明氏,最是善妒不过,见着比她生得好些的姑娘都要被她挤兑。
沈阮才来,不太想招她嫉恨。
沈阮与傅清辞相携到福寿堂时,基本上人已差不多齐了。
昨儿虽是许多女眷已经见过沈阮,但在门口见着时,大多也不过是惊鸿一瞥,今儿才有了机会好生的近距离瞧着这位新媳。
昨儿隔着老远已知这位七公子新娶的娘子是位一等一的美人,但让她们没想着的是,这位美人竟然生得这般好。
衣裳打扮虽是为了避风头,打扮的素净,却将那脸显露得更加动人。
一时间女眷心思各异,而男眷们,却更多是遗憾。
遗憾为何不是自己先遇着这位美人。
虽说娶为妻不太行,但也可先纳为妾,放在自个院中,享一享这美人恩泽。
可惜,这么一位国色天香的美人却是被那个跟木头似的人先娶了。
众人无声等待间,傅清辞感觉自己的手指好像被人给轻轻捏了下。
他偏头,就见着沈阮正仰着小脸同他笑,笑得眉眼弯弯,极是可人。
傅清辞见着,便也回捏了一下她的手指,只是他的力道要比沈阮重了不少。
“七弟和七弟妹倒还真是新婚燕尔,羡煞旁人了。”蓦地,一道声音响起,带着少有的几分厌恶,沈阮寻声看去,就见一个面容还算俊朗的男人大步走进来。
穿着竹青色的衣裳,腰间系着玉带,就连头顶的发冠,那也是样式精巧,同傅清辞简简单单的发带不同。
这人浑身上下衣着华贵,倒也真有那么几分风流公子的感觉。
“二哥。”沈阮率先见礼,傅清辞的声音才紧跟其后。
傅永宵的确是在为难挤兑傅清辞,只是当他看向傅清辞身侧的沈阮时,那口气一下就憋住了。
他不喜傅清辞没错,但对于美人,他向来也怜香惜玉的很。
“二哥哥!”原先站在前头的傅永纤一下就扑过来,撒娇似的挽住傅永宵的手臂,“你怎么在这儿站着呀?快来前面好生与我说说,这些日子盛京可有发生好玩的事!”
傅永宵虽是觉着傅永纤有些奇怪,却还是依言跟着傅永纤过去,只是路过傅清辞的时,他一记眼刀,带着几分狠戾,落在傅清辞身上。
“二哥是个武官。”傅清辞低声对沈阮说道。
沈阮了然颔首:“我明白,莽夫嘛!”
傅清辞听着她的话,倒是没忍住,嘴角边有了几分笑。
其实今儿人还是没到齐的。
傅家大公子因公务缠身,如今几乎是夜夜宿在翰林院,恨不得都能同那些公务成亲;六公子傅长月如今正外出游学,还有几日才会归家。
另外,府中还有一位表姑娘,身子骨不好,如今正在自个院子中养病,除此之外,全到齐了。
今儿,沈阮倒也见着府中唯二的另一位姑娘,傅长玉。
二房的庶女。
但因是二房唯一的姑娘,所以倒也稍稍得宠些。
比她另一位庶兄的日子要好过许些。
许是顾念沈阮是新妇,还不知她性情脾气,第一日相处时,一家人倒是颇为和睦。
只是和睦归和睦,有些人是不是善茬,倒也初现端倪。
请完安回到院子后,沈阮随意折了一只梅花,放在手中:“夫君,为何其余几位都是依照字辈取名,而你独独不同呢?”
“不知。”傅清辞很是冷淡的扔了两个字回来。
沈阮玩着梅花,忍不住心想着,当然不同了,又不是镇国公亲生的,又怎会入傅家族谱。
“夫君。”见着傅清辞扔下她径直往书房走,沈阮赶紧小跑跟上去,可没等她入书房,就听见红桃的声音传了来。
“少夫人,老夫人院中的绿腰姐姐求见。”
绿腰?!
沈阮听着这个名,一下就想起这位来。
她不得不放开傅清辞的衣裳,转身朝红桃看去。
在她身后,正是久违见面的绿腰。【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