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却忆江南乐,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当鼓声尽,夜幕降,洛阳城开启宵禁,城中许多坊市皆已行人稀疏,陷于宁静时,位于城南的如意坊内此刻却是一派灯火通明,游人如织的热闹场面,对这里头的人来说,真正精彩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呢。
一座座沿街而设的酒楼内外招徕声吆喝声此起彼伏,一间间披红挂彩,暗香流动的青楼门前更是站着诸多貌美如花的莺莺燕燕,朝着来往行人或抛媚眼,或摆腰肢,把流连其中的恩客们一个个吸引进自家的温柔乡去……
当然,作为京城最有名的几大青楼之一,又有着闻名京畿的花魁素月坐镇的“红袖招”却不用做此庸俗姿态,虽是寻欢场所,但这儿的环境却比一般的酒楼更要清静典雅,门前彩楼边只有几个衣着得体的青衣奴仆迎宾,而没有那等庸脂俗粉冲着来往客人叫喊着:“大爷来玩啊……”之类的举动。
而且每当有车马来到彩门前,想要进入其中时,他们还会上前询问对方身份,可有订座的请柬在手——是的,这红袖招内的宾客那都是有身份的人,只有早前订了席位的才能在这个夜里进入其中,一探个中滋味。
李凌和徐沧跟在陶允等几个淮北同乡士子的身后,进入红袖招时神色间依然带着几分尴尬与迷茫,因为他们总觉着此等青楼欢场与自家过于格格不入了。
不过在正式进入其中后,两人的心思又被这一处处错落有致,点缀于丛丛奇花异草间的院落给吸引了过去,不觉在心中暗自感慨红袖招老板的手笔之大,想法之奇。
从外边看时,这座青楼占地确实颇广,便觉着内里应该有许多院落或高楼可供数百欢客在此逗留了。可事实上,这里头的院落却不过八座,以八卦方位落于五六亩的花园之中,其他就看不到更多可用于招待客人的场所了。
也就是说,这红袖招一次也就能招待八批不同的恩客,可这儿真正的占地却又远超过同行,那得把多少生意挡在门外啊。怪不得客人入门还得先预订席位呢,或许也就红袖招这儿能有这样底气了。毕竟这儿可是寸金寸土的洛阳城,多少青楼恨不得一下让好几百的客人都进入其中,然后从他们的荷包里掏出大把的银子来啊。
可偏偏就是如此作派,越发的吸引那些寻花问柳的客人上门,多少寻欢客皆以能入此门为最大的荣耀,为此不惜一掷千金……当知道其中一些事情后,徐沧都有些觉着自己的价值观受到了严重的冲击,足足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李凌却只是微微一笑,说白了这不就是另类的饥饿营销吗?看来后世那些某水果,某粮食手机供应商的祖宗都是从青楼里学来的本事啊……
一行人说说笑笑,漫步于哪怕是在夜间依然美不胜收的花园之中,欣赏着一朵朵含苞待放的花木,直到来到位于兑位的那处院落跟前时,陶允才稍稍停步,看向身后众人:“诸位,今日事关我淮北士子的名声面子,可不要出了差错,更得好好表现才行啊。”说话间,目光更是落定在了李凌身上,显然对这位已经名动京师的同乡他是抱了很大期望的。
在其他人的一阵答应中,李凌只是苦笑点头。说实在的,到了这时候,他都还没闹明白待会儿双方见面后会比试些什么东西。
引领他们进来的奴仆和煦地一笑,这才帮他们打开院门:“诸位公子,里面一切都已安排妥当,我们院子里最可人的姑娘也都在里头了,还望各位公子多多怜惜才好。”说完,便做了个请的手势。
本来还有些凝重的气氛随之又迅速消散,众人嘻嘻哈哈一阵后,便随着陶允进门,沿着细石子铺成的走道,来到了灯火辉煌,不断有欢声笑语传出的厅堂前。
此时这间宽阔的厅堂内已经坐了十来个衣着光鲜的士子,他们身边则都有容貌俏丽,温婉可人的姑娘相陪,不断给他们倒酒布菜,却是好不快活。每人一桌的酒菜也都是精致上品,叫人一看便生出食欲来。当然,与为他们布才,举着筷子把美味佳肴送进他们口中的美人儿一比,这些酒菜就不值一提了。
最上首处的是个三十左右,粉面轻佻的公子哥儿,一见着淮北众人到来,他便呵呵笑了起来,招呼道:“陶仲谦,你们今日可来得太迟了。莫不是不认得来红袖招的路,在外头寻找了良久吗?”
这句话顿时引得其他人的一阵大笑,陶允却只是笑了一下回道:“那倒不至于,只是这宴饮素来也有规矩,身份高者总是要让其他人等上一等的。”一句话就把对方的奚落给反击了,使得那些淮南士子的笑声顿止,神色都有些难看了。
而趁此机会,陶允则带大家各自找了座位坐下。李凌和徐沧互相打了个眼神,便找了最末尾的两席落座,这等场面还是低调些为好啊。
随即,一直等在另一边屋子里的一众女子也袅娜着由个半老徐娘带了进来,她一见场面有些僵硬,便主动笑呵呵地说话道:“诸位公子那都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今日能来咱们红袖招便是我们姑娘们的福分。姑娘们也一直都心慕像公子们这样的饱学才华之士,就请公子们挑一个可心意的陪您喝酒说话吧。”
话说完,一排二三十名或浓妆艳抹,或清素淡雅的美人儿便纷纷上前跟众人见礼,目光不断与同样打量她们的士子们作着纠缠,似乎是真就与他们一见钟情了。
“那个温衷,我们也要选一个姑娘吗?”徐沧真没见识过这样的阵仗,顿时显得有些发窘,手足无措起来。
李凌却很自在地先为自己倒了杯酒,慢慢品咂着其中滋味儿,口中笑道:“你要是想选两个,我想应该也没问题吧。”
“你还有心说笑……”徐沧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随即才发现同样应是第一次入青楼的好友此刻却表现得颇为淡定,这是何缘故?
要是李凌知道了他的疑惑,必然会不屑地一撇嘴,哥们儿这世确实是第一次入青楼,可上一辈子这样的应酬还是有过不少次的,那些会所里的格调要比这样的LOW多了,我还不是后来就游刃有余了。反正是逢场作戏嘛,身为男人的自己又不吃亏。
口中说着笑话,李凌的目光则在那一大群莺莺燕燕中不断扫动着,别说,这些女子的素质都相当不错,至少比后世会所里那些所谓的嫩模、大学生高出一个档次去,那温婉的,知性的,热辣的……真就挺能勾动一个男人的某种想法的。
这时其他人已经很随意地把一些看着合心意的女子叫到了自己身边,李凌见此也不客气,当即点了两个看着颇为文静,又楚楚可怜的柔弱女子,就在其他人有些异样的当口,他又冲徐沧一指:“你,就陪着徐公子说说话吧。”他很清楚好友为人,为人正直的徐卓吾是不可能亲自挑人的,所以索性自己帮他挑一个了。
那个女子稍微迟疑了一下,还是乖乖来到徐沧旁边,笑着行礼落座,而徐沧这下却是面色一变,竟连腰杆都突然挺直起来了。
另一个女子则趁势坐到李凌身边,被他很熟练地一把搂住了纤细地腰肢:“美人儿,你叫什么名字啊?”
“回公子的话,奴家叫月怜,还望公子能够怜惜。”女子因为他这一搂,身子居然也是一酥,正好靠进了李凌怀中,红艳艳的嘴唇凑着李凌的面颊,当真是勾人得很。
“那个徐妈妈……”这时,作为本次聚会的主客,那个样子轻佻的男子又开口了,“怎么就不见素月来此啊?你们之前可是答应过我等,今晚会有花魁前来陪伴啊。”
半老徐娘徐妈妈一听这话便为难地赔笑起来:“戴公子恕罪,我红袖招内今晚有着八批贵客,都点了要见素月……但您也知道素月只有一人,奴家总不好让宝贝女儿一分为八吧,所以只能一一招待过来了。不过你放心,过一会儿,素月就定然会过来的,不过,真要让他陪伴哪个客人就没那么容易了。”
“哦?难道你觉着是本公子出不起这个价钱吗?”
“当然不是,谁不知道戴公子是如今洛阳城里一掷千金的大豪客,可是我那女儿心气最高,却不是金银就能打动得了的,所以……”
“你这是什么意思?”
眼见戴公子动气,陶允便出口打断道:“戴兄稍安勿躁,你我来此可是寻乐子的,大动肝火的算什么?何况人家徐妈妈说的也不错啊,若是比金银谁多,那我等淮北众人现在就可以甘拜下风了,毕竟我们是读书人,却非商人,也没有你这样的好运气,投了个大富之家的胎……”
这话一出,顿时让戴万春的神色一变,目光也迅速从徐妈妈面上转到了陶允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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