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胡相公进来。”</p>
陈佑放下毛笔，起身走到一旁会客桌椅处。</p>
“将明，我这边有些事还是得跟你谈谈。”</p>
刚一进门，胡承约带着些热情开口。</p>
陈佑笑着伸手示意他坐下，同时问道：“有什么事要德俭你亲自过来？”</p>
这话落在胡承约耳中，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p>
只是他毕竟是来服软的，只得当作听不出弦外之音，脸上笑容不减，坐下后十分真诚地看向陈佑：“将明毕竟首揆，有些事项我等不好自己做主。”</p>
陈佑提起水壶给两人面前杯子倒上茶水：“愿闻其详。”</p>
胡承约致谢后，才开口说事：“主要是御史台的问题。”</p>
“嗯。”</p>
“董成林把持御史台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该换一换了。”</p>
这是借口，李文渊当了那么多年大理卿，到现在也没人说什么。</p>
见陈佑没出声，他继续道：“尤其今年以来，御史台御史频繁弹劾两府宰相参政，于大局无益，于朝廷有损，该敲打一番了。”</p>
这就是在示好了。</p>
董成林弹劾最多的是陈佑，韩向阳李文渊也因为办了涉及御史的案子被多次弹劾。</p>
如果把董成林调走，让两府掌控梳理一遍御史台，陈佑一系官员的舆论处境会立马好转。</p>
只是陈佑尚有些犹豫。</p>
所谓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p>
不论是从天下来看，还是从陈佑门下势力来看，董成林都能当得起“法家拂士”的角色。</p>
如果贬斥董成林，谁能接替他的位置？</p>
陈佑皱眉思索。</p>
胡承约知晓陈佑心动，不再继续劝说，而是端起茶水细细品味，留出空当给陈佑思考。</p>
董成林考虑问题，向来是以政权稳定为目标，不管是谁，只要做出了容易导致政权不稳的行为，他都会反对。</p>
但很多官员在涉及自身利益的时候，向来把自身利益放在政权稳定之上。</p>
宁强倒没有以自身利益为先，但正如他的表字一般，他看重的是“对天下百姓的仁”，而非当前政权的稳定与否。</p>
犹豫好一阵，陈佑开口问道：“若是董双木离开，御史台可托付给何人？”</p>
“但凭将明做主就是。”</p>
胡承约答应得干脆。</p>
陈佑闻言，不由苦笑：“说来也是，我一时之间竟不知有谁最适合。”</p>
胡承约这才低头沉吟，片刻后开口道：“将明以为，秘书监杨子任如何？”</p>
“杨子任？或可一试。”</p>
……</p>
湘潭县。</p>
留在此处暂代县令职事的宁强收到政事堂的处理结果——参知政事宁强总揽调查事宜，荆湖诸节度使司、行政公署须全力配合。</p>
跟着政事堂符令一起到的，还有新任湘潭令苏希彦，以及大理寺公事司丞陶际华。</p>
陶际华是专门来查案的。</p>
自从被陈佑看重，他在法司诸部门都待过，基本上有案件需要他出马了，那个部门缺人，就调去哪个部门。</p>
比如现在，接到任务的前一天，他才刚刚调到大理寺。</p>
只是他有特权，把在御史台用得顺手的下属也一块带了过去。</p>
因为宁强身份地位比他俩高很多，也没什么接风洗尘。</p>
花了一天时间将种种事项交接完毕，两人就开始干活了。</p>
顺带一提，宁强这段时间没有干等，而是安排人细查湘潭诸事，除了一开始就有问题的主簿，湘潭县尉也没能跑掉。</p>
湘潭四巨头，两个死亡，两个被抓，诸曹吏也有三分之一有问题。</p>
苏希彦得知这种情况时，整个人都是颤抖的。</p>
稍稍好的一点是，因为县令和县丞都死了，两人都被以“殉职”的名义追授了荣誉，总算叫湘潭和潭州保留了一些面子。</p>
重新查验了放在冰窖中保存的尸体，以及现场留下的诸如箭矢之类的物品，又去现场寻找遗留的痕迹，仔细对照湘潭仵作的检验记录后，陶际华寻到仍然在驿站的宁强。</p>
“……县衙卧房内发现近期居住的痕迹，询问仆役得知蒯新彦一直住在自家宅子，只是这几日偶尔会进后衙休息。”</p>
陶际华看着面前摊开的本子，一条一条说出自己的判断。</p>
“但只是短暂休息，无法留下这般痕迹，故，参政遇袭前几天，县衙后衙卧房有一人长期居住。而且，此人未被任何人观察到进食或出门的经历。谨慎至此，下官认为此人与参政被袭有关。</p>
“再有袭击者，知晓参政一行预备往彭山村去，且知晓沈希圣等人要朝彭山村方向去经过那处路口，必然有人向彼等报信。</p>
“或者说，必然有人把湘潭县的安排告诉了袭击者！”</p>
“是蒯新彦泄露了？”宁强出声询问。</p>
陶际华没有犹豫，直接就道：“或许有其他人，但他的几率最大。”</p>
“嗯。继续说。”</p>
“是。”</p>
陶际华答应着，继续往下介绍。</p>
“袭击者有八人，准备完善，携带有六张弩。箭矢制作精良，弩箭射程至少有一百二十步，显然弩也是制作精良。不确定是不是军械，但绝非常人所能持有……足迹……”</p>
他说完调查和猜测的信息，最后总结道：“这一群人定然有势力在背后支持，同前些次刺杀没有区别。”</p>
前些次刺杀还是兴国三年的事了，现在很少人会那么干。</p>
“能抓住人吗？”</p>
“可能性不大。”陶际华谨慎回应，“这种袭击，除非当场抓住，否则难以追索。这里毕竟是湘潭，而不是洛阳。”</p>
宁强稍稍沉默，最终沉稳开口：“无妨，不求一定抓住人，只要找到最接近的幕后之人便可。”</p>
陶际华点头应下，开口询问道：“不知本次要查到什么程度？”</p>
“什么程度？”宁强稍稍犹豫，最终道：“能查出幕后主使吗？”</p>
陶际华摇头：“不一定能。。”</p>
“既然如此，放心大胆去查！”</p>
宁强不怕得罪人。</p>
有宁强在上面顶着，陶际华自然也不会害怕，直接点头应下。</p>
然后他在原地等了一阵，见宁强不再开口吩咐，他才说出了自己的要求：“下官认为前日抵达的御史台御史嫌疑最大，下官预备先查此人。”</p>【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