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入膏肓的祖父忽然叫了白荼去:“七娘,过来。”</p>
十五岁的少女白荼恭敬上前。</p>
如果说这白府还有谁给了她一点温暖,毫无疑问,就是面前的祖父了。</p>
从小到大,祖父一向是关心她,护着她的,平日里祖孙两相处的时候也较多,可惜祖父的病越来越重,恐怕没几天了。</p>
祖父慈爱的看着她,语速又低又慢:“七娘,怎么走的这样急?看你满头大汗的。祖父这儿有小厨房刚送来的酸梅汤,你喝上一碗,先消消暑。”</p>
白荼依言喝了,的确是凉快许多,从头到脚,都觉得舒爽,她甚至还想再喝一碗。</p>
祖父看着白荼,笑着,艰难的和她聊天,从她小时候的趣事聊到她一天天长大。</p>
祖父:“七娘,祖父心里有数,怕是祖父以后也都不能照看你了,你也莫要太伤心,人都有这一天,祖父活了这许多年,不亏。”</p>
白荼不喜祖父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交代后事,但也只能静静的听。</p>
祖父继续道:“你今年十五岁了,正儿八经的人家早就开始物色人家,可怜也没个人帮你张拦。你那个父亲和母亲,我也不指望了,你二伯三伯又忙于政务,隔着房不好插手而且还有自己的一大家子,你祖父我也是个不中用的,这些年一直缠绵病榻也出不了什么力,老头子我拼了最后一口气,也得给你找个好归宿,以后日子过成什么样,就全靠你自己了,你以后可一定要幸福啊......”</p>
白父承爵,但他是个荒唐性子,只领了份闲差,白家里真正做主的,其实是她有出息的二伯三伯。</p>
白荼在陷入昏迷前最后一个感觉,就是有什么人抬着她往外走,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就是祖父哽咽的大喊:“世间最后一个宝贝,归你了!”</p>
等白荼第一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被人扔进了十一岁那年就进去过的浮羽山,天顶蓝天,她全身无力躺在草地上。</p>
等她第二次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光溜溜的泡在浴桶里,旁边有两个怯生生的婢女正在帮她擦洗身体。</p>
等擦洗完后穿好衣服,软绵绵的白荼被搀扶着到了外间坐下,发现屏风旁不知何时正倚了个面容俊美的男子。</p>
这男子就是既白。</p>
既白长发及腰,眉目如画,一双桃花眼勾魂摄魄,看人时眼光如水般多情,嫣红的薄唇微微上扬。</p>
他身量颀长,浑身打扮精致讲究,穿了一身喜庆的红衣,头戴玉冠,腰戴玉佩,手持折扇,整个人如一只开屏求偶的骚包公孔雀。</p>
既白是个难得的美人,可也是个看起来就自命风流的浪荡公子。</p>
是那种白荼一见就讨厌的类型。</p>
初见,就决定了两人气场不合。</p>
两人第一次见面,白荼只是瞟了一眼既白,既白就冲白荼吊儿郎当的抛了个媚眼,开口就是:“娘子,如此良辰美景,不如我们幕天席地,拜堂成亲?”</p>
既白声音清朗低沉,磁性十足,薄唇勾着的弧度邪气,整个人都让人心间发痒,但白荼的第一反应,就是将眼前桌上的茶壶费力端起,劈头盖脸冲着既白砸去。</p>
很明显,自己在浮羽山被捡尸了。</p>
不知身处何地,不知前情后果,更不知这混账登徒子是哪儿来的!</p>
白荼力气不够,茶壶砸在地上摔了个粉碎,茶水四散,溅到既白昂贵的衣衫上,他也不恼,反而拿着扇子挡住自己嘴角不自禁的笑意,只露出一双妩媚勾人的桃花眼,娇羞道:“原来娘子你喜欢这个调调啊?早说嘛!我一定乖乖躺平,任娘子你,为所欲为。”</p>
他还在笑:“来吧,娘子,蹂躏我吧。不要怜惜我!”</p>
白荼:“......”</p>
白荼此生虽不受宠,但也是个大家闺秀,生平第一次遇见这么不要脸的男人,只恨不得割了对方的舌头。</p>
当天夜里,白荼被既白强迫参加了个隆重又仪式奇怪的婚礼,拜了天地成了亲,做了新娘,然后立马有了小奕。</p>
成亲后,既白并不限制她的行动,她很快就知道自己依然身处浮羽山,她也曾想了很多办法想要离开浮羽山,可惜都失败了,后来她才得知,既白乃浮羽山之主,除非得到既白的许可,否则她永远别想离开浮羽山......</p>
在浮羽山的日子,一过五年。</p>
天光大亮,白荼慢慢起身,开始一天平静却安逸的生活。</p>
不管怎么说,虽然她和既白的初见并不美好,但既白后来对她很好,她不是傻子,自然感受得到既白的情意,虽然她没有爱上既白,但她的确从既白那里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p>
拿了人家的好处,再回头骂人,白荼做不出这样的事。</p>
刘子戎和既白,大概是这点相同吧。</p>
青石镇多山多水多树,是个宜居的好地方,城东距镇中心二十里处,有一山名漓山,漓山风景秀丽,绿树成荫,平日里却少有人烟。</p>
无他,盖因这漓山,自几十年前埋葬了一位路过青石病发的戍边将军,就成了青石县百姓公认的最佳墓葬之地。</p>
宋暻的爹娘,也合葬在此处。</p>
宋暻穿了一身崭新的白袍,腰带发带鞋子都是崭新的,整个人如青松般站在一处背山面河的墓碑处,来见父母的时候,他总是会将自己打扮一新,意在告诉父母,他过的很好,请地下的爹娘不要担心。</p>
宋暻双膝跪地,摆好祭品,点燃香烛纸钱,给父母磕头,一出声就带了些许哽咽:“爹娘,孩儿不孝,来看你们了。”</p>
当年那件事发生后,忠伯一个仆人,身上没有太多银钱,又忙于照料当时伤重的宋暻分身乏术,因此虽然他尽了最大的努力,但也只是将宋暻父母匆匆下葬,去年宋暻苏醒后,重新在漓山选了墓址,花了许多银钱修缮,将爹娘残缺不全的骸骨重新收敛下葬。</p>
眨眼间,爹娘离开他,已经八年了。</p>
宋暻掏出一壶酒,将酒水洒在墓碑前,自己也喝了几口,难得兴奋起来:“爹,娘,青石县衙前段时间来了个县丞大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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