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楼石,他听不懂那些话,与明动被分开后,自是认为今个儿必是一场死战,于是在飞龙在天四位将军中唯一的女子齐玄天若有所思时,猛然发难。
剑光穿过雨幕,却未溅起任何涟漪,在雨滴皆未反应,便至齐玄天面前,此次仅有一式。而齐玄天贵为飞龙在天,反应自是了得,深知再退已然不及,只有硬碰硬。
她双目忽而漆黑如墨,并非她天生如此,是乃功法所致。
墨如渊,渊无底,底无声。楼石的剑气登时消散得一干二净。而楼石毫无气馁,双眸精光湛湛。
石中剑在他手中轻轻一翻,那本坚硬无比的剑身竟像软剑发出摇晃的声音。
声音虚实不定,是要封住齐玄天的意识。
而声音仅是其次,要摇摆的剑身有了残影,残影之下有了剑影,剑影之中有剑式。
一剑两式,齐玄天看在眼里,却觉得不是寻常的一剑两式,加之楼石要吃人的神色,她不敢小觑。
提枪落残影,回首挑月。天上无月,便是白云被切开了裂缝。这道云海国修者皆不敢仰望的裂缝来自楼石。
为何如此,是因为齐玄天以巧力挑开了楼石的剑气,而能挑开元气可不是一般的巧力。
落石面沉如水,起身往前冲去,似乎要与齐玄天近身斗招。对此齐玄天十分乐意,当初她近身后一枪击飞全力奔赴的楼石,足以看见她虽修意者,却擅长近身搏斗。
楼石的剑厉,而她的枪巧,加上特别的原因,一时间她与楼石竟打得旗鼓相当。
若非玄画封住了这里的气机,又若非齐玄天故意喂招,那红色的雨可能会被枪剑之雨代替。
约莫斗了三百招,楼石招式忽变,他一直仅是基础的剑式,竟有了若隐若现的变幻。就拿第一招来说,虽依然是一招六式,但六式间有了莫名的联系,不再单独而战,似有了阵势。
齐玄天一时间摸不准,便以逐一击破的老办法,然而在破第一式时,却发现那第一式竟成了最后一式,其他五式不知何时跃过这一式。
猝不及防下,齐玄天那铁迹斑斑的枪被斩下了铁屑。齐玄天急退之余,看向铁枪三道银光,暗呼:淼剑。
曾经明动给了楼石一本剑谱。剑谱由冷雾所铸,而冷雾乃楼石口中的老师傅。剑谱中的剑法早该连,而冷雾一直未让楼石练,其意是让楼石打好基础。
而楼石谨遵师言,拿到那本剑谱也一直未练,只是偶尔看看。而如今多了个新师傅,咬碎铜牙也要将剑谱吞尽肚子里。
楼石的剑招变幻越来越多,齐玄天的锈枪渐渐变的明亮刺眼,起初她都个旗鼓相当是为喂招,如今旗鼓相当已然是试探招式。
如不试探定会马失前蹄,而不试探她也无从喂新的招式。
不过这样的心思并未持续多久。
楼石一定要拼个生死,那会在意剑修飘然的风骨,再者他不在意这些,一个憨笑一把剑足矣。故出手就没退路,而齐玄天退,那怕他受伤也会毫不犹豫的扑上去。齐玄龙纵横沙场多年,从未见过如此胡搅蛮缠的打法,眸里渐渐有了愠意。
待锈抢彻底成了一杆银白的铁枪,齐玄龙喂招的心思渐渐消淡,打起十二分精神,在楼石挑,劈,斩,看,刺,横等,看似简单,但剑剑相生的剑势中游斗。
而在过百招,剑剑相生成了以剑养剑。看似不堪一击的剑招在下一回合,却让下一剑威猛数倍有余。
军府中人从未瞧不过任何人,对待每一位修者皆会聚精会神,齐玄龙虽不得已以慢打快,以快打满这样只有修行足够岁月才能领悟的手段与楼石交手,说白了就是老欺小,但慢慢她看出了一丝端倪。
剑招虽有式,但势太乱。如果对手将在意境,意杀,意封领悟的东西参悟到巅峰,楼石的剑势就如井中月,雾中花。
而势仅是自己的领悟,他人喂招只针对式。故此下齐玄天彻底绝了喂招的心思,于是不再留手,银枪如雷电穿梭在白云之中。
而楼石的剑气则如明日,在白云中若隐若现。
两力纠缠,白云翻涌。而这自然瞒不过注意皆在白云之上的明动和玄画。
“看来快了。”明动大笑,而在话落时,漫天剑雨从天而降取代漂泊大雨。下方登时有八位大将分立八方。
将剑雨原封不动归还。
明动见楼石浑身浴血,岂会让归来的剑雨落在楼石身上,大笑着神行纷踏,连残影皆未留下游荡在剑雨中,手作并指,轻捻剑雨。那剑雨在从明动手中落下时,却成了血雨。
猩红之芒瞬间笼罩云海国。
玄画见此,拂袖以指代笔,符阵纷至沓来。那血雨在临近云海国时恢复成透明的漂泊的大雨。
明动和玄画的短暂交锋,在下方九成修者眼中犹如万年,惊怕与喜悦各挂一眉,愤怒与赞叹个占一眼。
那一眉一眼仿佛如一生。
明动见此,心里某根弦突然寸断。穷尽一生,不就是看尽世间风雪花月以及百态。
而下方何止是百态。
明动看向那已露出本来样子,通体通明的石中剑,大笑道:“徒儿,可否皆师傅几剑。”
此时的楼石心神乱作一团,却在乱中听到师傅没有责怪的话意,因为在之前师傅前叮嘱万不可露出石中剑的本貌,而如今却得到与想象恰好相反的一言,那所有的乱拧成了一根结实的绳子,从头通透至脚。
楼石无言,刺出石中剑,剑气啸便是以剑代言。
明动抓过剑气,那以往已经将压他压得喘不过气的沉重更是让他呼吸。但短短一书,那股沉在深渊的气,跃渊,临渊,望渊。
明动仿若站距离深渊很远很远的上方,那肩头的沉重骤然不复存在,他脑子一抽,笑呼道:“明某倒要看看飞龙在天的天,有何本事欺负明某的徒儿。”
轩辕长歌听此,露出古怪的神色,他本想嘲笑,但不知为何到了最后成了小声的嘀咕:“师傅比徒弟弱就算了,还扬言提徒弟找场子,这人真不知道害臊二字怎么写。”说着看向玄画,唯恐天下不乱道:“前辈啊,他们可是晚辈啊,别丢脸呀。下方那么云海国的修者可看着哩。”
而不待他说话,玄画以抬手起符,恰时楼石提剑奔去,其架势哪像千里杀人不留影的剑客,俨然如山野村夫。
明动手提剑气朝齐玄天藏在白云中的银蛇斩去,看似只过了一招,实则上足有百招。
剑气与银枪对碰产生的声浪刺破云霄。已刺破云霄,那下方的云海国怎能幸免。
大雨在声浪下化作细雨,细雨再画细水,细水终成水雾。而水雾藏着杀气。
八位大将再次出手,杀气消散,水雾追踪回归大雨。
尽管皆是短短一瞬,但云海修者已把全部都经历。
冷汗与热血,像极了白云下的暗沉,犹如暗沉中隐现的曙光。
明动觉得过了隐,便将手中的剑气朝玄画射去。
楼石又来了气,便抓剑朝银蛇刺去。
这是明动和楼石第一次配合,相得益彰。
那作为老搭档的玄画和齐玄天也不遑多让。齐玄天以枪开道,玄画以画作笼,试图来个枪挑蛟龙,龙入笼。
然而岂有这般如意,明动掌凝荧光,踏剑前行。是有剑仙送苍龙。
轰。
剑雨,血雨,黑雨,白雨,银雨交替变换着落下。
五彩斑斓给枯燥单调的云海黑白舔上了浓重的一笔。
云海众修安静的看着上方的交手,是血热沸腾,那一双双手都皆变成了握紧的拳头。
安静持续了约莫一炷香。
轩辕长歌永远是那个在平静中最先开口的人:“好可惜没有我,不说参与交手,当个和平使者也不错。”
而他的话永远是点睛之笔。
下方众修听得那句:“可惜没有我。”其中不少人已压不住那腔冲动,身影如潮,朝白云推去。
明动抽空见此,不由感叹:“好一番狂浪。如此,玄画前辈,何不作个了解。”
玄画心中道了声多谢,当作符笔的手指点在自己胸口,这一指好似最后一笔,又好像第一笔。
白云仿若乌云朝云海国压下,然而白云仍是白云,没有丝毫变化。
因为骤临的压力,那大雨竟被凝成了朵朵白雪。
这是自云海建国以来的第一场雪。
凌冽的寒意压断了云海本该有的脊梁,普通修者双腿微屈,显然有些撑不住白云的压迫。
明动浑身皆是鲜血,若正面实力他和楼石还不是玄画和齐玄天的对手,但他不屈抬头:“徒儿,走跟师傅一起破了这护国大阵。”
楼石憨笑点头,剑气率先而上。明动踏剑直入九天,手中青灰之色笼罩。
他要破的不是护国大阵,他要破了藏在云海的阵基,他要走向云海。最后一击很简单,但前面每一步都很难。
他慢慢躬了下了腰,却离那想要的白云越来越近。
在外人看来,他和楼石宛如在风雪中苟延残喘的普通人。
手终于接触到那团白云,青灰之光忽绽。
白云像雾一样散开,明动和楼石如白云一样消失。
见此,玄画轻念:“你终究被我封在了云海之狱。”
一锤定音,云海瞬间恢复平静。【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