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动曾想过为何莫名其妙背了个偷刀谱的罪名,也曾想到有人要栽赃嫁祸,也曾有过几个嫌疑人。
但他从未想到是这突如其来的酒色男子,也从未想到会是如此拙劣的手段。
他百口莫辩。况且眼下,他只有一口,众人才是百口。
天南锦快速拾起刀谱,得意洋洋在呆若木鸡的明动眼前晃动刀谱,并喜不自胜道:“果然是你偷走了刀谱,这下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明动早已被迫承认,何来人赃并获之说。瞧着天南锦厌恶,令人反胃的嘴脸,不知为何,一股胆气从明动心田蔓延。
他一把拉过天南锦,骤然之下,后者岂能躲避。
明动一手掐住天南锦,一手捏住躲来的刀谱,沉着脸,冷着声,扫视众人:“谁敢过来,我便杀了他,并毁了刀谱。”
天南杏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他希望明动这般做,又不希望明动这般做,她不知为何,只觉得矛盾。
身旁的天南垣脑子转不过弯来,却莫名暗呼了字:“好。”
有人心疼,自是急喝:“尔敢。”天南非提刀往前垮了一步,刀势排山倒海朝明动压去,然而他不是第一个出手的。
有人不在乎刀谱,亦不在乎天南锦的命。比如天南孤,他默默收起了柳叶刀。
明动背后是万千鲜血淋漓,皮开肉绽的刀痕,他眼前一黑,便瘫软到底。他想以此威胁,前提是他的灵耳与动作在场间是最快。
事实上,有人的刀比他更快。
天南孤抱起明动,看向天南烟:“他偷走了刀谱,由我处置。”
如何处置,已在明动尚存的呼吸中说的无比清楚。天南烟没有阻拦,却也未料事情会落至这个田步,歉意的看向陵州刀客。
后者一头雾水的愣住。
天南家武夫的素养在此刻展现的淋漓尽致。没人惊呼,没人躁动,更没人跟去,纷纷看向天南烟,等待家主发话。
天南烟负起了双手,风轻云淡道:“查探一下后山,看还有没有贼子,一个也别留。”说看向落在地上,天南孤没拿走的刀谱:“明动的事儿,我会处理,给大家一个明白。”
天南锦轻轻的揉了下淤痕明显的脖子,跟着捡起刀谱,狠狠道:“家主,人证物证俱在,明动确确实实偷了刀谱,而且落在了孤叔叔手里,百死无生,此事已经算是了解了,还有什么要处理的。”
天南烟淡然看来,天南锦不由脖子一缩。
天南烟道:谁会偷了刀谱,还将刀谱带回来了。”这句话只是提个醒,也不指望众人能听进去。
瞧了眼神色没有过多变化的众人,天南烟再看向酒色过度的男子:“锦儿,你有功,此次就由锦儿将刀谱放回祠堂。”
天南锦暗舒浊气,赶紧提刀允诺。大刀光华流晕,仿佛在庆祝。
天南烟并未过问刀谱是真是假这极为粗浅的问题,本是很奇怪。
而众人也未提及,更是奇怪。
后者还好解释,可能是众人已默认了是明动拿走刀谱这会儿。
前者嘛,便耐人寻味。
众人觉得事完了,便各自离去,与普通人一般无二,只是少了普通人的交头接耳罢了。还留下的人中,当属天南杏最难熬,她早就想溜走,躲到无人问津的地方,捋一捋思绪。烟叔叔迟早会与孤叔叔照面,届时前者随口问一问后者,明动从何而来,岂不是就露馅了。而且不一定要照面,万一在孤叔叔掳走明动时,烟叔叔就已经发现了呢?
天南烟有意无意投来的目光宛如石钉,将天南杏的双脚牢牢钉在原地。
而果不其然,在人离去得差不多的时候,天南杏听到了那一声催命符。
“杏儿,你跟我来。阿叔有事问你。”
青里青默默跟着伶倌身后,待入连绵百里的第三环,才出声道:“他被抓了,可能死,你的算盘落空了。”
伶倌回头看着青里青那黝黑脸上不断变换的九彩之色,嗤笑道:“还是省省。你破不了妖鬼的红尘。”
“我不是很信。”青里青驻步,九缕似妖非妖,似怪非怪的元气撕扯着青里青的身躯。没有血肉横飞的场景,却变了形状。
伶倌半蹲于地,看着尽管痛苦无比,却咬牙不让自己彻底跪下去的大将,幽幽叹了口气:“那我们就去救他哩。”
幽静却有微光的山洞里,明动昏迷的趴在地上。一旁的天南孤静静看着已结疤的刀哼,眼神不再阴沉,反而有一丝淡淡的柔光。
山洞内,有两张石床,一盏夜明灯。除此之外便无他物。
石床圆润的棱角,在夜明灯下泛着冷冽的光芒。显然石床不是临时开凿,也意味着这个山洞存在很久。
不知过了多久,明动的眼角轻轻跳动,应该是要醒来。天南孤提起柳叶刀,像屠夫一样,不偏不倚切开愈合的刀痕。
明动痛苦的骤下眉头,便再如死水。
夜明灯的光火没有变化,仿佛永远不会熄灭。而山洞内的安静却时不时被打破。
微弱的沙沙的声,那是伤口愈合的声音。
平稳的嗤嗤声,那是肉被隔开的声音。
两者如此往复,竟有了乐此不疲的味道。
柳叶刀渐渐被暗黑的血色覆盖,仿佛不再是修者的刀。
天南杏惴惴不安的端坐在天南烟前,好在有一旁的少年胖子,不然她连凝目的勇气都欠逢。
途中她想的明白,这种事一定要先发制人,故打着颤音,挤出不算难看的笑容:“烟叔叔,你找杏儿要问什么事。”
“杏儿的两个朋友呢?”天南烟一如既往的淡然。天南杏心里有鬼,那平日习以为常的平淡便生出了妖鬼
天南杏轻轻往后挪了下那本坐立难安的屁股,道:“他们离开了。此次就是为了见杏儿一面。”
天南垣眼观鼻,鼻观心,身子挺的鼻子。这并非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是少露破绽一分,便多帮了师妹一分。
“杏儿你的两个朋友呢。”天南烟重复问道。
天南杏知道这个冷漠的叔叔不喜欢废话,他这般问显然是没信。
能信才有鬼。天南杏艰难的腹诽着,并道:“烟叔叔,他们离开了。”
天南烟神色不变:“杏儿你的两个朋友呢。”
天南杏言辞不改:“烟叔叔,他们离开了。”
半晌,天南烟轻吐一口气,道:“杏儿不该撒娇吗?”
糟糕,天南杏俏脸微红,灵机一动道:“今个人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杏儿没心情哩。”顿了顿,小声嘀咕着:“而且烟叔叔本来就吓人。”
“杏儿觉得是明动偷走了刀谱吗?”天南烟突然改口,怔怔看着桌上的茶几,原来作长辈是这么难。
天南杏下意识点头,瞧天南烟沉眉看来,暗道在改已然不及,干脆将计就计。于是乎,这年仅豆蔻的少女,当着长辈的面,鬼使神差的自顾自的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跟着一饮而尽。
茶入口,少女脸色痛苦,似乎饮到了隔夜茶,却还是咬着牙咽了下去,再意犹未尽的抿嘴后,娇呼道:“当然不认为是明动偷刀谱。”说着露出溜须拍马的表情:“燕叔叔讲的不错。要事杏儿偷了刀谱,也不会将刀谱随时带着身上,必定是悄悄修炼,然后销毁,来个死无对证。”
天南杏暗暗庆幸,幸好明动没有做用刀谱换钟元此事。
天南烟平静道:“那他会不会是想拿刀谱做些其他事呢?不管怎样,他会天南家刀法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天南杏咯噔一下,一时无言。
好在天南烟并未过多停顿,继续说道:“听说古羽的孙女一直跟着明动。阿叔不了解古小姐,但十分清楚古羽。他教出的孙女,应该不不会出这么烂的注意。拿天南家的刀谱在天南家要人。”
天南杏暗暗翻起了白眼,心想,他们可有过这样的心思,只是实力不允许罢了。不过说到这里,天南杏不明白阿叔想表达什么。
“倘若明动拿刀谱,杏儿,你说他的刀法从而何来?”顿了顿,天南烟露出令天南杏不寒而栗的温和笑容:“对了,杏儿,你那两位朋友的称呼。那日你们从石爷爷那里出来,阿叔就觉得你的两位朋友不凡,想必是出自名门。”
天南杏本想蒙混过去,但见阿叔搬出祖爷爷,便只能抱着侥幸的心理道:“具体姓名,杏儿不清楚。但杏儿称呼他们为莫兄,和莫姐姐。”
初时古柔说的没错,家里没有追问青州的细节,祖爷爷不知道明动曾以莫某自居,阿叔应该也不会知道。再者,世间这么大,多几个姓莫的不足为奇。
这么一想,天南杏心情稍定。
“杏儿,怎与你朋友结交的的呢?”天南杏语速缓慢:“杏儿把他们带入家里,想必是十分相信他们。”
天南杏眼咕噜一转,打着马虎道:“烟叔叔怎会关心起杏儿的事来?”
天南烟平声道:“天南家接连出了这么多事。阿叔作为家主,多个心眼也是为了家里人好。”
天南杏镇定道:“烟叔叔你所不知。机缘巧合下,莫兄和莫姐姐救了一命。”跟着改着明动的说辞道:“烟叔叔你不知道,杏儿和师兄在清丘城时,可是九死一生。得知明动偷了刀谱后,才知道明动的仇家可多了哩。在追查明动过程中,这些个仇家前赴后继的阻拦。杏儿又不是高手,全凭师兄一人苦苦支撑,双拳难敌四手,师兄那撑得住哩。”说着心里浮现出明动的一句话:有些人忌惮天南家不敢动手,可莫某莫不会。
便气鼓鼓续道:“要不是他们忌惮杏儿和师兄乃天南家的人早就下杀手了。可明着不来,这些人便派刺客来,若非逃跑途中遇见莫兄和莫姐姐两位行侠仗义的主儿,杏儿和师兄早就见阎王哩。”
尽管破绽百出,但天南杏并不自知,她认为十分圆满,绝对能瞒过阿叔。若非面对长辈,她一定要让师兄夸她。
见自己的阿叔若有所思点头,少女以为会结束这司空见惯,蛇头蛇尾的对话。
岂想天南烟来一句,连胖子少年都颤抖的话。
“杏儿你的两位朋友可不是莫兄,莫姐姐,他们是明动和古柔。”【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