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满是断壁残垣,以及因年岁不暇而疯长的杂草。但这不正是头十二年生活的风动山吗?
没想恶贯满盈的人鬼就在儿时仍石头的小湖里,没想到兜兜转转竟回到了一年前苦苦寻觅的风动山,近一年的事儿如潮水涌来,一时间明动恍然如梦。
手慢慢朝秀刀握去,刀势渐起。
风祭春夏秋冬,魂断落月残桥,石裂血雨清雷。
舞字诀十八式,似银涧勾月,似日沉晚汐,似长啸低鸣...
刀影错错下,明动渐入空明之境。
是以春秋引冬雷,是以春冬落夏雨。十招内不像最初那般只有简单的一式,眼下十招中招式变幻,颇有百家争鸣之势。
断壁被修葺,残垣被归整,杂草被铲除。
刀光湛湛下,风动山逐渐焕新。
明动越舞越快,刀势越来越凌厉。尘土飞扬,百花飘零,身如利笔,元气如墨,笔持墨,墨吃笔,不断点缀。
是有风断月雨桥,血祭清石泪,又有秋雨裂春风,夏雷残冬月,亦有祭魂泪断雨,血石落风月。
此时明动的意魂虽未增长,但福至心灵下,竟把舞字诀的十八式与十次的意运周天完美融合。一息内十招,一招即一式,招招不同。已不与往昔十招用一式而言。
秀刀很亮,可与日月争辉,身子很直,仿佛顶天立地。
明动越舞越慢,刀势越来越有意。
待花落风止,待尘埃落地,明动放声长笑,一刀挑地,土裂酒坛出,仅是惊鸿一瞥,那酒便重回土里,随着尘土抹平大地,之前种种不愉快的心绪也随之入土。
明动负刀落地,踏步长歌朝山下走去。
纵有千山与万障,迷局乱世横心间。
我且醉酒随江摇,不望尽头终见月。
青风众倚白雪头,单刀孤影啸人间。
他日我若凌云巅,纵然踏世长歌行。
此时的他如这声音,说不出的悠远。
....
古家小院。
古柔端坐,其面前是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老人眉宇间除了残留着的一抹英气在说他曾经也是个俊朗的少年外,更多的是书生卷气。
两人间隔一张石桌,石桌旁有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
“还是去,毕竟他与你有媒妁之约。”老人随和的将桌上的书又推了回去。
“可他并不知道。”古柔轻声道,她想起了那日明动将刀砍来的“绝情”?
老人笑道:“你不也是没放在心上吗,为何又怪起他来了。他....”
“爷爷怎么又帮他说话。小柔才是你孙女。”古柔娇嗔着打断道。
老人呵呵一笑,因笑而飘乱的白须似乎说着他此时大好的心情:“我辈读书之人偏喜就事论事。”
古柔眉目一转:“那爷爷说,为何他会不知道?”
老人揽起白须,顿了顿:“那还不把书拿起?”
古柔轻哼一声拿起那本泛黄的书,留下一句:“我迟早会查清楚。”便信步离开小院。
....
行至山脚,明动驻在一块石碑前哭笑不得。石碑被打碎,棱角被年岁磨平,除了隐约可见的“云山”二字,还有行歪歪扭扭的小字,似乎由拙劣的朴刀刻制,上面写着:明大侠,到此一游。
一年前明动敲山拔寨时,以明大侠自居。起初路过此地,见这里如此荒凉,只道没有流寇,便没上山查探,却担心流窜的匪徒在此地死灰复燃,便听从毛三毛四的建议,刻下这几字,以作震慑之用。
最初明动得知风动山陷难,便去了打探风动山的位置。
万没想到过家门而没入,尽管家门已被毁。此刻明动有些相信缘分二字:“小圆,你怎么过了家门都不知道。”
“你不也不知道。”听得这阴阳怪气的“兴师问罪”,小圆知道明动只是随口一问,但还是心生委屈。
“我怎么知道。只有去果大哥那里才会下山,每次下山我都睡着了,回来也是。睁眼闭眼就换了个地儿。你就不同了,我不信,我每次睡着,你也跟着睡着了。”明动没有好气,心里却暗暗发笑:小圆都会顶嘴了,看来得找个良机把她放出来了。
“你不知道每次送你的人都是那莽里莽气,凶神恶煞的天南意。我怎敢睁眼,巴不得像你那样睡得跟猪一样。”小圆嘟嚷着,语气里满是羡慕。
莽里莽气?明动一愣,可那天看着的和玉如意书中的天南意俨然玉树临风,莫非小圆眼睛怀了?还是...
这是小圆又道:“好了,好了,不争了,有人来了。”
果然还是跟小圆斗嘴舒心,明动笑了笑,缓缓转身。他自是听得两人的脚步声,意境后能感知周遭的元气波动。没有元气波动,应是过路人。
至于是何意魂,明动暂且管它叫“悲意”。然而当他看得两人相貌,瞬间瞪红了眼。
左侧是脸颊如剑的男子,一袭与冷冽双眸格格不入的白衣,血屠冯雪血。
右侧的老人,双目深邃,皱巴巴的脸颊宛如元气中挤着千符万阵,双符之一巴雨。
“明动不可意气用事。你还非他对手。”小圆亦看清来人,赶忙提醒道。
“当然,我又不是傻子。”明动平静的应了声小圆,但脸上挂着没有丝毫隐藏的杀意朝两人走去,实则内心波澜不惊。
打不过是个理儿,打不打亦是个理儿。
他知道世间怎会有如此巧合的事儿,既然有人安排,虽反感,但为何不先拔头刀。毕竟巴雨乃言西与哥哥的师傅。
而两人似乎没看见明动般,各有所思的走着。临近刹那,在小圆的惊呼中,明动抽刀劈去。
这一刀不快,却饱含决心,老子就是看你碍眼。
冯雪血眼里闪过一丝讶色,仍未看明动,亦未躲闪,也不说话。只是方才面无表情的脸上多了些许莫名笑意。
秀刀穿身而过,却没有阻力,亦无嗤拉声,宛如砍在了镜花水月上。
明动猛然大惊,欲再劈一刀时,那冯雪血与他相穿而过。
原来如此,明动神色矛盾的收刀,心道:应是巴雨前辈落符将他与冯雪血分开,冯雪血应该就在身旁,眼下既有巴雨在,应是交不上手,看来得另寻机会。想着勾了勾嘴角,那一刀令他舒畅许多,却紧了紧握刀的手。
也不知何时落入符阵,看来还得多练练,连个符阵都察觉不到也破不了。若此话让双符之一的巴雨听了去,必定口吐老血。
却不想方平静下来的心境突然又涌出无穷的杀气。
明动未及反应,杀气便至神庭穴。
意魂被杀意侵蚀,顿失方寸,如无头苍蝇朝经脉撞去。如此自是惊扰了那平静已久的生死二气。
死气掠,生气追。
登时体内乱作一团。顽疾再发,一缕鲜血从他嘴角溢出。此番他没有双眼一黑,反而被血红充斥,心智突失,脑海里已被杀伐声填满。
明动麻木的提刀,金光从眼中一闪而逝,手起刀落。
感觉到方圆千里元气大作,巴雨心生凛然:这小子竟能破开老夫的符阵?再见明动眼中金光灿灿,顿是大骇,暗骂一句臭小子连老夫都要算计后,连布几符。
“老头,能让你方寸大乱,看来阵中之人很是了得,是个好苗子。”冯雪血双手负背,一副看戏的模样。
巴雨并未作声,额头已沁出细汗,可见他遇到的情况确实棘手。
“若没猜错,阵内之人叫明动。”冯雪血神色平静,自顾自说道:“那毛头小子,我杀的人比他吃的饭还多,他那点杀气怎瞒得住我。老头你别瞪我,能让十人越不舒心,我越是开心。我没对他做什么,只不过动了恻隐之心,想收他为徒罢了。老头,你说,我将他收未徒弟,如何?”
话落巴雨消失在原地。
明动仅是劈了一刀便恢复清醒,自是听得此话,却没动气,反而笃定冯雪血已判出十人,看着眼前的老人,犹豫了下,还是躬身行礼,却未说话。
瞧得明动的姿态,巴雨微微愣神,而后腹诽:若非玉如意求老夫,老夫也不愿把冯雪血带给你看,这小子的心太黑,最后温和笑道:“三句话。果木林未死,杜元在这片大山内找你。”说完似怕见着明动般,溜眼便没了踪影。
能在自己符阵中穿行,不足为奇。明动表面上不屑的撇撇嘴,心下则狂喜不已:“小圆你听到了吗?果大哥没死哩。”
小圆亦开心道:“我就说果大哥吉人只有天象。”
“马后炮。”明动小跑起来,双脚把地踩得噔噔作响,他觉得此刻的风都轻了几两。
小圆不屑道:“至少我还祈祷了,总比你一直苦着脸好。”
“莫非我还笑?”
“这倒也是。接下来去找杜元...大将?”
“不舒服归不舒服,这军府还是得入。”
“果大哥还活着,你还何不舒服的,莫不是皮子痒了?”
“你还小,不懂。”
“算一算,本姑娘五千岁了,按年岁来讲,我是你老祖宗那一辈的。”
“这倒也是。不过你还是得叫我一声明大哥。”
一想起杜元,明动便心生愧疚,不管怎样也得给杜元报个平安。【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