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人儿的一番解释。明动总算明白为何不能由藤蔓爬出去。
原来那十色花竟是自己的意魂演变成的元气,而自己亦是一缕元气。若要爬出去,意味着要与接近万缕的元气交手,这并无不碍,只要耐心够,一丝一丝蚕食,万缕元气总会到头,而且无需鏖战万丝,自己变成最后一千丝中的一个亦能出去,而这千丝便会成为意魂。
但是十色花依生死二气所化的藤蔓而生,灭了又生,无穷无尽。如此便成了天方夜谭。
不过明动并未心灰意冷,既然让他吞花悟道,那定有法子破镜,况且人儿也说了有三种法子:“那另外两种法子呢?”
人儿道:“第二种,我们把你杀死。”
虽知此时的自己乃一缕元气,仍觉心儿猛跳:“仔细点。”
人儿道:“杀了你后,你将彻底离开这世界,如同去世。若你无法将这多花带出去,这个世界将永远留在你体内。在具体,我们也说不出来了。”
乍听之下,这办法甚妥,但仔细一想,明动隐隐觉得,若由此法出去,可能会断了修者之路,不由陷入沉思。
......
男子瞥向红白交织的天际,估摸着已过半日,为何果木林仍未油尽灯枯。若这人真是阁主提谈的那人,在冯雪血的杀气下应撑不过一个时辰。莫非阁主猜错了?可心头那人怎会猜错。
自白雪纷扬,心头之人便没了声音,看来在实力上阁主的确不及神道雪。没想到血屠竟已勘破意霸境,竟可与神道雪斗得旗鼓相当,难怪阁主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与池家联手令血屠判出十人。与纯刽子手为敌,实非明智之举。身后的杜元,一时半会追不上来,毕竟在神道雪的风雪中行走,谁也不会好受。
想念间,男子看得果木林止步,心下猛颤,日薄西山了吗?不由握紧了手中纤长白银的剑。
此剑乃剑榜二十的白马。白马非马,以虚实不定,变换莫测入了剑榜。
其实他心下早已打响退堂鼓,只不过追了一年,今日总算有机会将果木林活着抓会紫烟阁,怎会放过?况且那并未杀他已成实质的滔天杀气也给了他十足的底气。
果木林面色苍白,双腿微颤,身子摇曳,却还是稳稳将明动放于地上,瞥了眼不远处的悬崖,眯眼转身,却未说话。
“白雪不伤你分毫,又身体孱弱,想必阁下就是一直在养伤的第十人。”男子驻步,语气阴柔,挥剑刺散雪花,却把目光落在明动上。
神行虽妙,却只是落在某些人手中才妙。此子仅有神行,怎会让十人不顾性命也要保全于,那他定不简单。
此时男子已将果木林当作十人之一。不过看了半天,也未看出明动有何特殊,便把目光投向已扎起马步,摆好架势的果木林上:“强弩之末,倒要看看十人有何神奇。”
这句话是在为自己壮胆。却也猜对了,果木林的确已是强弩之末,封不住的杀气已侵蚀元力,五脏六腑已被不受控制的元力撞得泥不堪。
男子舞剑,马出,甩头嘶咛,重重的马蹄踩在剑身上,悄然无声,白驹过隙间,迎上果木林带着罡风的右掌。
招式对碰,白马脑袋直接被打得脱身而去。
果木林见白马溃散,掌不停息,平静无波的与剑尖接触,剑微弯,又一白马跃剑而出,健硕的马背陡然展开白色的羽翼,蹄踏拱剑,飞身而起,向果木林脑袋踏去。果木林见状左拳同时从自己的下颚蹦出,诡异的扭曲,脑袋后仰,轰中踩来的马蹄,马儿惨叫,狼狈回身飞到白马剑上。
这不过是瞬间的事。
男子已看清果木林招式,分别是掌龙诀的风龙掌和推龙掌,再见自己的白马痛苦不已,心底惊骇,心道:十人端是厉害。不过他也察觉,果木林的招式已不像之前那般浑然天成。
不敢小觑,打紧十二分精神,黒眸化红,意散而开,白马停止惨叫,身体也泛起亮泽的血红,头生犄角,白马非马,重整旗鼓,再次踏来。此时果木林左拳还未收势,眼见又是一轮攻击,右臂暴涨,拳头狠狠的抵住剑尖,微弯的剑身不堪重压,已高高的拱起,男子冷哼一声,想把我的白马打飞出去,那有那么容易,右手轻颤,剑身随手的颤动,如浪般抖动起来,誓要把果木林的手臂震断。
这已不可见的剑震,令果木林顿觉手臂发麻,仿佛血液不在是自己的,就要破臂而出。心惊之余,暗呼:甚合我意。当即抄起明动,急退三步,踏过红马一踏:“我不曾杀过一人,却要在你这宵小之徒身上破戒。你死在我手上,想必墨老二定会将你荣光大葬。”
男子本想趁势追击,忽闻此言,心里登生寒意,一时间竟有些怀疑果木林是否乃诱敌深入,不敢冒险,后退半步,露出凛然之色。
果木林侧头再看了眼悬崖,心道:小师叔还未突破意境,看来不得不指望崖底之人,此时已至极限,那便送小师叔最后一程。想罢,冲男子森寒一笑。
男子顿觉汗毛乍起。但见果木林双手举起明动,作出抛状,立即会意中计。当即提剑欺步,忽觉浓郁的剑气携着杀气涌来,惊神间,只见果木林的右臂化作血雾。
失去一只手臂,果木林血气失衡,眼皮耷拉,只觉天昏地暗。他知道砍断手臂的乃冯雪血,如今冯雪血先至,若不将小师叔扔出去,定会受到波及。小师叔未离开,怎敢睡,龇裂双眸,咬碎铜牙,平时轻飘飘的小师叔,此时如有千钧重:“去。”
爆喝声下,周遭所有元气退避三舍,却也只是三舍。
男子见果木林气若游离,忽生贪念,虽说明动之事不该他管,但择日不如撞日。当即直掠明动,被抛飞的明动速度不快,应在一息内可抓回来。岂料双脚突然抓住,定睛一看,竟是不知何时攀上的果木林,惊惧间,那果木林突然窜至他的眼前,看不清容颜,看不清神情只看得血腥的红撞来和只听得简单的二字:“找死。”
洪声入耳,男子神游天际。在定神时,只见果木林的眼缝中只有一缕黯淡的微光,又惧又怒下,浑然忘了阁主的嘱托,剑气长啸,直奔果木林印堂:“找死。”
声还未落,男子突感动弹不得,看着只离果木林半寸的剑尖,眼里的不解在瞬间变为恐惧。
他来了。
.......
明动想了半天也未想出所以然,索性问道:“第三种方法呢?”
人儿道“你变成我们八色中任何一种颜色便可出去。”
明动这才仔细打量这些缤纷的人儿,除了无皮无法,朦朦胧胧外,其他倒与寻常人一般无二,仿佛是水做的,有鼻有脸,有笑,有怒....
只是那黑,白,红,蓝,绿,黄,紫,灰八色看着着实怪异。起初他还以为这些人儿乃天地间的九种元气,但仔细一想,天地自成,不可能唯独确一种。那八色元气定与众不同。
想罢,明动又问:“怎么变成与你们一样。”
人儿道:“待个一万年就可以了。”
明动一听,险些口吐老血,这世界应是从外的天地间剥离的一部分,意味着这里的时间与外面一样。一万年,恐怕外面的躯体都灰飞烟灭了。
捋了捋心情,明动再问道:“为何变成与你们一样就可出去。”
人儿道:“不管是人还是元气都有七情六欲。我们七种颜色意味七情。花朵中的元气都有七情,变成与我们任何一种,都可融入花中,那花朵也不会阻拦你,你也可以出去了。”
闻言明动顿觉醍醐灌顶,言西曾说过元气有魂魄亦有七情六欲,对于后者他以为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真有此事。
起初他有想法变成十色花瓣中任何一种元气,但如此可能会被其他九种元气攻击。若将自己变成七情定是可行,可该怎么变成七情呢?
这时人儿道:“你怎么变黑了。”
明动一愣:“黑了?”说着朝自己身体看去,果然如水的身躯涌现了一抹黑色,登时一喜:“如此我可以出去了?”
人儿道:“当你全变成黑色就可出去了。对了,出去之前记得把这多花也染成黑色,染成黑色后你就可以把这多花带出去了。”
这多花乃意魂所变,肯定得带回去,之前还想着若一缕元气出去,也只有一缕意魂,若把此花全部染成黑色,再回去,是不是意味着就有万丝意魂?随后问出心中所想。
人儿道:“我们也不知具体。不过这多花原来是什么,回去以后也是什么?但他们的颜色会变成黑色。”
“那黑色是七情的那一种。”
人儿道:“悲。”
悲?
明动突然有些心神不宁:“我想回去看看,怎么能行?”
人儿道:“你只要把藤蔓弄断,这个世界自破,你就可回去,不过仅是片刻。这多花仍在这里,未不让花枯竭,藤蔓再次会长好,你就会回来。这藤蔓乃你的生死二气所化,你要弄断它轻而易举。”
“怎么不早说。”虽口上埋怨,但心里很是清楚,有了黑色碰藤蔓才不会被十色花攻击。
雪中花慢慢将死死缠住男子的果木林抱了下来。此时的男子的已成冰雕,仍在转动的双眸里满是惊恐,当看得雪中花身旁亦动弹不得的冯雪血,眼里又起悔意。
看来血屠仍非神道的对手。
看着仍有一口气在,眼皮轻颤的果木林,轻轻一叹,缓缓转身。
似乎感受到了温热,果木林慢慢睁开了眼。
天边的白雾覆盖着滇池,犹如薄薄的面纱,夜风像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掀开,露出早已羞红的脸,画面在湿润的眸里重叠,他想起那天亦是此景。
男子看到少年在刨坑,走过去问道:“累吗?”
少年只是倔强的摇摇头,男子蹲下,撩起少年的头发,又问道:“为什么哭呢。”
少年还是摇摇头。
“我知道了,那我来跟你一起挖。”男子跟着少年刨起坑来。
少年看着男子笨拙的手法,和满脸的泥土,破涕而笑,挖得更卖力了。
男子见少年终于笑了起来,问道:“我把这事儿弄完了,愿意跟我回去吗?”
少年没有答应。但最终还是被男子带走了。
日子暖心,渐渐也没隔阂,男子问道少年:“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没有名字。”
“那你有何愿望呢。”
“我想活着。”
“要怎么活着?”
“我想种很多的果树,让他们成林,我想坐在果林,吃着新鲜的水果活着。当然你们也可以过来吃。”
“那我叫你果木林怎么样。”
心如这明媚的晚霞,很暖。
“你为何...”最终雪中花也没把“不顾自己性命。”这六字说出来,只是静静的陪着果木林看着渐成黑点的明动。
“小师叔你怎么又吃这么多,果子吃多了生寒。”
“这不好吃吗。在风动山可吃不到哩。”
“你呀。”
“果大哥你吃吗?”
“师侄不吃。嘘,师傅来了,还是老样子。”
“小动,你怎么又吃这么多。”
“果大哥让我吃的。”
“果木林,为何让他吃这么多。”
“这不,小师叔还在长个儿吗。”
“这不,小师叔还没破境吗。”果木林血唇轻动,不见声音,却闻意。晚霞在最后一眼下化作了长夜。
这时,天空又扬起了白雪,刺骨的寒意给盛夏披上厚重的外衣。
这时,一位酷似东方熊的和尚从风雪中走来。
这时,明动睁开了眼,但仅仅是刹那又闭上了眼。
另一世界。
人儿看着全身已黑昏死过去的明动,叽叽喳喳。
突然明动坐立起来,下意识的走向藤蔓,手很颤,脚很软,嘴很哆嗦,眼神很涣散。一把握在藤蔓上。
十色的花瞬如墨。
再探一只手。
藤蔓陡长,无声无息,天沉地浮,山河破碎,眨眼间青灰交织,明动宛如门缝中的人。
仍无声无息,天地合在了一起,犹如闭眼。
明动再次睁开眼,想朝果木林看去,却发现入眼尽是黑岩,耳旁传来撕裂的风笑声。明动想开口,却发现喉咙仿佛被异物堵住,想踏出神行,却发现周遭没有任何元气。
这时他听到一道沉稳的声音:“阿弥陀佛,果大侠他还有救”
悲,喜,急攻心,明动两眼一黑便晕了过去。
“怎么个救法,是用天启丹?”雪中花缓缓从悬崖收回目光,心道:既然都来了,就让你与她提前相见。
语气微缓,风雪也缓了几分。
和尚双手合十道:“天启丹救不了果大侠,果大笑的身子承受不了外来的一丝生气。小僧与师弟各有三字真言,六字真言可与死气结成舍利,从而令果大侠仅存的生气多存在三年。”
雪中花道:“只有三年?”
和尚点头,思忖片刻后道:“除非有人到那个境界。施主尚差一线。”
“那这两人?”雪中花指向男子与冯雪血。
和尚垂眉:“施主请便。”
“你这和尚倒没有慈悲心怀。”雪中花笑着拍出两掌,两人修为尽废:“他们的命替你师弟东方熊抵一劫。”
和尚再合双手。
“跟了我多久?”雪中花看了眼和尚,先前走去。
“一直跟着。”和尚紧随。
“你这和尚倒不像和尚。”雪中花哈哈一笑。
“落崖底的施主明明可一朝破境,为何?”和尚微微犹豫。
“有人说了一句话。”
“可是玉施主。”
“我宁愿等,也宁愿他废,也不想他做个普通人。”
风雪骤停。【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