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定国公府门口,我坐在马上一脸的生无可恋,真不知怎么面对沈无逾,太尴尬了。
恒春无浅皆望着我,恒春道:“大小姐我们就在这里望望么?不进去?”
我撇了他一眼:“进去吧。”
进了内门,守卫看见无浅,均是拱手礼让,无浅吩咐杂役:“通报世子,烈姑娘来了。”
我们随着无浅一路进了内堂。
稍时,沈无逾坐在轮椅上,被人推了出来。
沈无逾淡雅的眸子望着我,笑容如和洵春风拂过:“烈姑娘。”
我清‘咳’了一声,开门见山:“我回去想了下,想到了治你腿的办法,去你卧房吧。”
沈无逾一怔,接着眨眨眼:“好。”随后对身后的人道:“回卧房。”
我道:“我来推你吧。”
沈无逾抬眼望着我:“好。”
我叹了口气对恒春道:“在这里等。”
我一路推着沈无逾到了他的卧房,也许是因为沈无逾行动不便的原因,他的卧房内竟然没有门槛。
进入卧房内,环望四周,明媚的阳光从竹窗洒下来,光束映衬在桌子撒满了金黄的微光,桌上摆了一张微黄的素娟,旁边放着一枚端砚,笔筒里插着几只毛笔。
将门关好,把沈无逾推到床边:“你自己可以上床吗?”
沈无逾点头。
我回身去窗户边,将竹窗关好,现在是腊月别把沈无逾冻病了才好,关好竹窗,回身看见桌子上的素娟,不禁一怔。
微黄的素娟上,用细珠毛笔刻画出一个女子,眉眼生动顾盼生情,那女子嘴边含着一抹浅笑,正笑盈盈的望着我,那画中的女子正是我自己。
我不自觉地抬眼看向沈无逾,他恰好也在望着我,看见我发现桌上的画,沈无逾的脸颊浮上一抹红晕:“对不起烈姑娘。”
我缓步来到他到床边:“就是一副画而已,不必道歉,我背你上床?”
沈无逾道:“我自己来。”言罢他双手支撑轮椅,一个起身挪到床上,我蹲下抱着他的腿抬到床上,他急忙出手阻我,我淡淡道:“无妨,你坐好。”
沈无逾微低着头,眼神有些落寞,我望着他的神色,知道他可能是因为自己的腿,有些自卑感,特别是在我的面前。
我点起炭火炉,打开通风阀门,回到床边脱了外衣,脱掉仅剩白色内里布衣,脱鞋上了床榻,放下床帘。
沈无逾望向我,眼睛直直的:“烈……烈姑娘。”
我严肃道:“脱裤子。”
我第一次在沈无逾的脸上看到了不知所措的表情:“烈……烈姑娘……”
我严肃道:“是我给你脱,还是你自己脱?”
沈无逾好一会,才喃喃道:“那……我自己来。”
说着他一边挪动着一边慢慢脱下外裤,他的动作实在太慢了,我伸手不由纷说,将他里里外外扒了个精光,仅剩下一条短裤。
他淡淡的眼眸望着我,任由摆弄,也不阻止也不说话,就是耳朵红的吓人。
我扶着他躺好,对他道:“我现在摁你的腿,你告诉我,那里是有感觉,那里是没有感觉的。”
沈无逾微微点头。
我轻轻摁着他的双腿,他一直没讲话,我摁到腰,他道:“有。”
顺着腰再往下摁到小腹,他道:“有。”
我顺着下腹再往下摁,他一把抓住我的手:“烈姑娘,不要。”
我清‘咳’了一声:“那你有感觉吗?”
沈无逾耳朵都红了:“有。”
我继续往下摁,那就是从腿根的位置开始丧失知觉的。
我淡淡道:“你这腿到底是怎么回事?应该不是生来如此吧。”
沈无逾道:“我六岁时被人下了毒。”
我点点头,回身拿出银针,琢磨了一会,在大腿上随便扎了扎,待我扎到第五针。沈无逾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手劲大的快把我手腕给捏碎了,我疼的倒抽了一口凉气,沈无逾惊觉自己的失态,连忙撒开了手,我疼得龇牙咧嘴甩手腕,怒瞪他:“做什么,差点捏断我的手。”
沈无逾一脸愧疚:“我不是有意的,是刚才腿突然一麻……”
“麻?怎么个麻法?”
沈无逾眼眸亮晶晶的,望着我喜道:“就是腿麻酥酥的,有轻微的胀痛感,我的腿十六年没感觉了,所以我……刚才一时失态……”
我眼中带着怜惜望着他,突然想起安风,安风一定是极爱他的,虽然我横看竖看,都没看出沈无逾有什么讨人喜欢的地方。但是倘若现在给他针灸的是安风,安风听到他的腿有知觉了,一定会喜极而泣吧。
我握着他的手道:“相信我,一点一点来,我一定能治好你。”
沈无逾望着我的眼波像深潭中的水,化开了一阵阵的涟漪,他微微张嘴,终是没说什么,又闭口不言,只是静静的望着我。
我知他要问我什么,他定然是记得四岁时安风去找他,同他说的话,他可能想问我是不是记得,又怕我不记得,他问出来反而显得冒失,我能感受到沈无逾对我的那份小心,那份不敢冒犯,经过这一次他可能真的相信了,我是神仙。
我望着沈无逾淡淡道:“你与我不必有生疏,有什么话尽可以说,有什么问题尽可以问。”
沈无逾眼眸里划过一道光,他抓住我的手:“烈姑娘,你……你为何要帮我。”
“因为自打我进淮阴城起,你就一直在帮我,我自然要帮你。”
沈无逾听到我的话,明亮的眼神黯淡下去,过了好一会淡淡道:“多谢烈姑娘。”
我看到他的失望,不知为什么心里微微一抽,我蹙了蹙眉,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难受是怎么回事。
一瞬间我自己的手不受控制,扶上他的脸,急道:“你不高兴了?”
沈无逾望着我一怔,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举动,连忙抽回手,沈无逾眼里再次迎上璀璨的星辉:“烈姑娘,我没有不高兴。”
我浑身僵硬的望着他,我觉得我应该是被安风施了法,她不会是在我身上动了什么手脚吧,赶忙在他腿上扎一扎,然后胡乱道:“我明日再来给你扎。”
言罢起身穿衣欲走。
沈无逾伸手突然拉住我:“烈姑娘,你来回奔波很劳累,不如我随你去边疆城,我在将军府周围寻个地方住,等你每日来寻我。不会让烈将军同旁人知晓。”
我望着沈无逾的眼眸,有些动容。
他真的很聪慧,我不必多说任何多余的言语,他便能洞悉我所有的顾忌,包括定国侯府会给将军府带来的流言蜚语,包括我爹如此疼爱我这个独女,定是不会愿意我嫁给一个废人。
他不想我劳累,不想我为难,不想我不安,不需要我言语自己心事,他就可以把事情想的周全无比。
我抿了抿唇,点头应他‘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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