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沚抬手扶着发涨的脑袋,轻轻摇了摇头。</p>
许是摔下来时伤了头,除了满身的功夫和名字,她竟是什么都想不起来。</p>
乔昀忙放下手中的医书,来到南沚身侧,将手探向她的腕间,不由得蹙起了眉头。</p>
“别担心,再服些时日的药解了毒,你便都能看见了。”</p>
不知是遗憾还是庆幸,乔昀只知道自己现在心里十分矛盾。</p>
他想让她快些恢复记忆认出自己,知道是他救下了她,那她应该也会稍微喜欢一点儿自己了吧!</p>
乔昀又怕她会记起他,因为舅舅的关系,她似乎很不喜欢乔家的人。</p>
就这样盯着那人的脸,乔昀忽得起了一个念头。</p>
若是她永远都记不起来,他就陪着她在此终老,是不是也很好?</p>
“有劳公子费心。”</p>
南沚的身子已经能动,想来这男子已经照顾了他许久,待她病愈,她定要好好谢谢人家才是。</p>
还不等乔昀再开口,门外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p>
“怜卿公子,俺家夫郎要生了,还请您过去瞧瞧吧!”</p>
一个女子急促地喘息道,此时的她已顾不得许多礼数,只一味地想着自家夫郎。</p>
“刘大姐,你先别急,待我拿了药箱就随你过去。”</p>
乔昀进来拎起药箱,也顾不得与南沚多说一句话,就随着刘大姐去了她家。</p>
因着乔昀的师傅就在不远处的山里避世,乔昀时常会去看望他,便特意在刘家村买了一处小院子供自己歇脚用。</p>
而刘家村的人因为曾受过乔昀恩惠,便也总是送些自家的粮食和菜蛋过来,一来二去,乔昀在这村子里便成了众人敬仰的小大夫。</p>
不想那日在这附近的山脚下捡到了受伤昏迷的南沚,他才将她带到了这里。</p>
乔昀身为大家公子,自是难掩周身的气质,可谁也不曾问过乔昀的身份,只知道怜卿大夫每年夏秋之季就会来刘家村小住。</p>
“怜卿?怜卿……”南沚细细品着那男子的名字,只是这名字太过悲苦,丝毫也不像那男子话语中所表现出来的坚毅。</p>
可往往表面坚强的人内心才会更苦不是?</p>
南沚轻轻摇了摇头,觉得自己不该因为人家的名字而去断定人家公子的人生。</p>
南沚自己探上自己的脉搏,顿了片刻,微微蹙起眉头。</p>
右手忽得伸出,只见中指处竟开始往外冒起黑血来,南沚虽瞧不见,却是能听见那嘀嗒嘀嗒的声音。</p>
体内的毒素若是能快些排出去,自己的伤也能好的更快些。</p>
南沚也实在是不好意思再麻烦人家小公子,毕竟自己在这里躺着的这段时日,怕都是他照顾的。</p>
直到那滴出来的血变成了红色,南沚才收回了手。</p>
用拇指轻轻按住伤口,南沚并未因此而有任何反应,只是苍白的脸色正显示着主人此时的虚弱。</p>
靠在床头,南沚忽得闭上了眼睛。</p>
梦里出现了一群穿着宫装的人,他们朝她行礼,唤她八殿下。</p>
一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记忆涌进了南沚脑海中,南沚蹙着眉头,任由那一幕幕在自己眼前划过。</p>
到底是做了一场梦,还是这个身子本身的记忆,南沚已经分不清。</p>
只是当她再次醒来时,乔昀已经坐到了她身边,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正端在那人手里。</p>
南沚虽看不清,却也能够闻得到那药味儿的苦涩。</p>
“你可是又吐血了?”</p>
乔昀声音里有些急,若是知道她会吐血,她刚刚说什么也不会离开她半步。</p>
“毒血罢了。”</p>
南沚不在意地笑道。</p>
乔昀却是不赞同地睨了南沚一眼:“这段时日你失血过多,什么血也流不得。”</p>
那黑乎乎的一滩他又不是看不见,还用得着她说?</p>
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悦,南沚好脾气地没有吭声。</p>
摸索着要去接乔昀手中的药碗,却被那人儿躲过。</p>
“你眼睛不方便,我来喂你。”</p>
那药虽苦,南沚却也不曾浪费一滴。</p>
里面的药材她都识得,许多都是难得的珍品。</p>
这孩子为了救他,也是下了血本了。</p>
虽说那梦不甚清晰,可若是自己真的是皇家之人,那她日后定会将这些药材数倍奉还。</p>
“怜卿……”</p>
乔昀心头一跳,手里握着的碗差点儿被她这一声“怜卿”给惊得掉到地上。</p>
自她父君去世,她见了他便连一句话都不愿多说了,即便迫不得已要说,也都是直接唤他的全名,她已经很多年不曾这般唤过他了。</p>
不愿暴露身份,乔昀只在刘家村自称怜卿,外头的人却是甚少知道,这便是他的表字闺名。</p>
乔昀小脸儿一红,眼眶也跟着热了起来,紧了紧手中握着的碗,不自在地应道:“嗯?”</p>
“谢谢你……”</p>
“不……不用。”</p>
好似怕被人看出了自己的心事似的,乔昀逃也似的出了木屋。</p>
南沚忽得轻笑出声,只觉得自己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p>
凡事皆是命数,若是自己实在想不起来,那便不想了吧!</p>
一切,顺其自然就好……</p>
自此,乔昀日日为她煎药做饭,还会抽空儿扶着南沚出去走走。</p>
南沚本就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尤其是对着一个小公子。</p>
而乔昀又不敢多言,怕话多惹了南沚不快,二人在一起,倒是甚少交流。</p>
可不知为何,尽管不说话,二人站在一起,都是少有的默契。</p>
许是因着他无微不至的照顾,许是因为她少有的温柔,又许是因为每日里弥漫在二人之间的药香味儿……</p>
乔昀想,过往的十八年里,他从来都没有像这段时日这般高兴过。</p>
有时候将南沚扶到院子里的躺椅上,乔昀便坐在一旁捡药材,可捡着捡着,他便不由得盯着她的脸发起呆来。</p>
直到那日午时京中来人,将一封信交到乔昀手中,乔昀才不舍得看了正在午睡的南沚一眼,匆匆离去。</p>
再有三日,她眼睛上的纱布便能取掉了。</p>
他想了无数次要如何面对她,却不想老天根本就不给他这个机会。</p>
祖父病重,他身为乔家嫡孙儿不得不快些赶回去。</p>
只是放心不下南沚,乔昀上马前将自己的腰牌给了乔府的那人,匆匆交代几句,便让她去山里寻师傅帮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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