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临风回头,看着君临明。
“今晚可是宫宴,就算要行刺太后娘娘,也没必要跑到偏僻的梅林去行刺,而是在慈宁宫与欢庆殿的必经之路上。”
君临明抬头看着那烟花炸响的方向,“可是如今看着那方向,却确确实实,是梅林。”
他心中无限忧虑,生怕是薛宛的人进了宫……
薛宛在宫中还会恨谁,会对谁下手?
说完这些话,他已经二话不说,朝着梅林的方向冲去。
君临风低眉,眸底一片冷意,唇角的笑意也越发冰冷。
“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立刻去梅林救驾?”君临风对左右护卫道。
大殿中的人已经看出了门道来了。
不少人议论纷纷。
毕竟,今儿的事儿实在是太过诡异了
很明显,刺客并不是冲着当朝天子君临渊来的,挑在阖宫上下办除夕团圆宴的时候动手,显然是有个必须要除掉的人。
太后也不大可能,太后娘娘回去,谁能够料到会临时起意转去了梅林?
不少猜测都已经流传出来。
今日大殿中已经少了不少人了,有些经不住困的,已经先回去休息了。
梅林,一场殊死之争仍在继续。
这些能够杀入宫中的刺客绝非一般。
他们的功夫极好,配合默契,一看就是久经沙场的老手。
手段也阴险毒辣,暗器毒药,只要好用的,他们都会拿来用。
若不是初桃彩鸳镇场,不少功夫稍弱的暗卫怕不是已经命丧当场。
初桃彩鸳知道,此时她们已经没有任何退路,若是稍有妥协,那么她们娘娘今日便会出事。
好在,这里是皇宫,只要撑上一时片刻,侍卫和主子布置在周围的暗卫就会蜂拥而来。
外头腥风血雨,墨浅裳趁着夜色,睡在凤辇中。
凤辇的珠帘不断晃动着,隐隐可以瞧见外头的景象,她靠在方枕上倒是稳若泰山。
她脑子里冒出的念头就是,最近她和谁结怨了吗?
很快,她就也如同君临明一眼猜到,眼前的人不是冲着她来的,而是她一个临时起意,撞破了这些人正在行的事。
至于他们到底是谁的人马,又是来做了什么,她却没什么头绪。
毕竟,朝中那群人被薛宛搅弄的天翻地覆,实在不像是还有工夫进宫闹事的模样。
难不成,是越国人,缅南人?
她到底倦了,眼瞧着不远处火把连绵,侍卫马上就要来了,索性扯了扯被子,捂着彩鸳之前放进来的汤婆子,兀自去睡了。
初桃时不时看向凤辇内,一直没有声息,她还担心惊到娘娘,没想到,就看到太后娘娘一头青丝铺在枕头上,给自己盖得严严实实的,自去睡了。
她松了口气,仍旧和彩鸳手下护在凤辇前,不用担心轿中的娘娘,如今又陆续来了十几个暗卫,她们如虎添翼,狠狠斩杀了几名冒进的黑衣人。
火光已经到了跟前了!无数箭矢飞向黑衣人!
眼见着大势已去那群黑衣人索性朝着梅林深处冲去,而宫中的暗卫显然也不是吃素的,哪里会任凭这些黑衣人继续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消失!
不等指令,便已经跟着黑衣人离去的方向追杀上去。
君临渊赶到的时候,只看见一群黑衣人消失的踪影,他阴沉着脸站在墨浅裳所呆的凤辇,晦暗不明的眸子里满是血腥杀意,他的目光冷冷的扫过地上横着的几具尸体,最终停到了一边跟随着他后脚到达这里的君临明和君临风身上身上。
君临风摇摇头,一脸无辜的开口道,“不是我。”
“最好不是。”
君临渊的眸底的冷意并未消散,他缓缓的走了两步,站到了这些黑衣人的尸体旁,仔细检查了起来。
君临渊的面色一下子沉重了下去。
“怎么?”君临风见到君临渊的脸色不对,不禁也带着几分好奇走过来。
顺着君临渊的目光看了一眼地上已经冷透了的刺客,只见刺客的口中,正在挣扎出一条血色的毛虫来。
那毛虫色彩斑斓,刚刚冲出刺客的口中,便朝着君临渊飞扑而来。
君临渊拔剑,直接将虫子砍成两半,那虫子才歪歪扭扭的死去了。
“这……”君临风的脸色难看,扭头看向同样神色凝重的君临渊,“这难道是……蛊?!”
用蛊虫操纵的死士。
“可……据我所知,即使是缅南人,也没这么大手笔,每个刺客都安排一只蛊虫啊。”
在蛊虫死后,那些尸体迅速腐化,最终化为血水。
“呵呵……这是,越国的毒。”
君临风抬头看向了君临渊,“据我所知,十几年前,有一个天纵奇才,曾经差点推翻大周那位,手里才会有缅南的蛊虫,越国的毒药。”
但是,为什么这消失许久的势力会突然出现,而行刺的对象,却是在所有人看起来,只是皇上偏宠的,一个没有任何势力的太后娘娘呢?
洛家的冥夜军啊。
洛家曾是大周皇室的亲卫君,暗地里负责收集情报、暗杀等等一系列暗卫活动的组织;管理者是当年赫赫有名的洛家。
墨浅裳母亲当年要嫁给的男人,就是洛家的公自个儿,冥夜军团最后的将军。
但是这个曾经声名显赫的组织随着墨浅裳母亲出嫁墨家之后,便杳无音信。
在墨家即将颠覆,而墨浅裳传闻是洛家后裔的消息出现之后,这个组织又出现了,所图,到底是什么?
“主人,这几个人或许真的与冥夜军有所关联,但绝对不应该是冥夜军的死士,”初桃道,“这些人,很有可能只是探路的人。众所周知,冥夜军从来没有消失,而是由明转暗,他们如今到底在哪里,还未可知。”
“朕当然知道。”君临渊赫然回身,冷冷的盯着还跪在地上未敢起身的初桃和彩鸳,“若真的这批刺客来自冥夜军,那么你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很有可能,今日裳儿也会出事。”
这是皇宫,有暗卫们的层层保护,却不想今日竟然还是出了事端。
很快,刚才追杀的人又回来了。
“主子,他们进入梅林后,似是有什么密道,很快便不见了。”
梅林中……暗道。
每一句话,都挑动着君临渊的神经。
君临风道,“没想到,这皇宫里头竟然如同一个筛子一般透风,随随便便一群杀手,竟然能来去自由!”
君临明这时才开口,“他们本就是大周皇室的暗卫军,想来梅林暗道,也是他们掌管的,这宫里头,不知道还有多少他们埋下的人和东西呢。”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沉了面色。
君临渊转身,走向了凤辇,将墨浅裳抱了下来。
君临明和君临风相视一眼,各自带人继续查下去。
初桃彩鸳则跟着李德全,和暗卫在梅林中继续搜寻。
墨浅裳一直睡得迷糊,可是外头说话之声很大,她早被吵醒了。
墨浅裳瞧着君临渊,笑了笑,“怎么这就赶来了,宫宴散席了吗?”
“刚散。”君临渊抱着墨浅裳,沉稳地走在返回慈宁宫的公道上,“出事的时候……看到了吗?害怕吗?”
墨浅裳眨眨眼。
害怕?
她……为什么要害怕一群人厮杀打架。
看着君临渊紧张的神情,墨浅裳只能道,“太困了,睡着了,什么都没看到。”
君临渊的神色明显放松了一些。
墨浅裳的脑袋往君临渊的怀里钻了钻,半晌之后才闷闷的开口道,“初桃她们,还好?”
今晚初桃和彩鸳可是卖了大力气的。
她刚刚被君临渊带走的太快,根本就还没有来得及问一问两个婢女,也不知道初桃她们有没有事。
“没事。”君临渊俯首,低声安抚道,“她们正在善后,很快就会回来了。”
“那些人……是怎么进来的?梅林是有什么问题吗?”
君临渊知道墨浅裳听见了。
“应该是有密道。。”
墨浅裳闷闷垂首。
“所以洛家,……那个我传闻中的生父,在找我了?”
“今天的事情兴许并不是和你有关系。”君临渊的声音温柔低沉,“就算本来是你,朕也会护着你的。”
“真的是我,”墨浅裳摇摇头,“我觉得不像,若是那个人要找,也是该找我母亲才是,我母亲死的时候他都没有出现,怎么为了一个流言,跑来找我了?”
更何况,那流言又不是传了一日两日了。
一直装死没有听到她的消息,偏偏这个时候找来。
还弄了一堆刺客冒着生命危险甚至暴露了任是谁都会当做机密的密道才进入宫内。
有病?
“这么多年来,他们的势力兴许一直在壮大,但是……大周却没有动静,我在想,他很有可能去了其他国家,比如,越国。”君临渊道,“此次能够注意到你,很可能是因为越国公主玄素的事情。”
稍微有些心,略查一查,就知道大周如今搅动风云的中心,大周皇帝的掌上娇,是她,墨家女墨浅裳。
而墨庭之最近也为了施压,隐隐散播出了,她并非墨家女,而是外头的野种的消息……
这么一串连起来,兴许还真是那么回事。
君临渊低头宠溺的看着看起来有些迷糊的墨浅裳,轻声哄道,“别瞎猜了,也许这些人的目标本不是你,只不过他们刚出梅林,正好在做任务,被你发现了行踪,所以要杀你灭口呢。”
墨浅裳醍醐灌顶,“对,我们是发现他们杀了人,才进来梅林的。”
这个缘由,可要好接受多了。
什么父亲来寻她,她想着,就算有那么个父亲,也妥妥是个不负责任的渣男,对她和母亲毫不负责就算这时候找来也准没好事。
还行事汹汹的,若不是她的两个婢女和手下有功夫,是不是都要被他当场斩杀了?
呵。
不管真假,她权当是和自己无关了。
“我们去的时候,他们应该已经杀了人了,”墨浅裳想了又想,“兴许他们的真正目标是你。如果我要不撞破他们,那他们兴许就会潜伏进乾清宫。”
墨浅裳顿了顿,“还好是我发现了他们,否则,他们就找到你头上了。这么一想,我还挺高兴的。”
君临渊的手因为墨浅裳的话而轻微的紧了一些。
他神色如水,看向墨浅裳。
这个丫头,竟然……愿意为了自己冒险么?
在她心里,他已经这么重要了么。
君临渊半晌没有说话,墨浅裳却从自己的袖袋中掏摸了半日,好不容易才摸出来了一个什么东西。
借着溶溶月色,君临渊瞧见她眯着眸子笑得像只小狐狸,“喏,我早前去相国寺的时候,拿着布料在佛前开过光的,我回来裁剪绣了,又塞了我自己做的香料,能够护持你平安的。”
原来是个……香囊。
她见他没出声,转身,红着脸道,“不要算了。”
君临渊蓦然俯身,压住了她的唇瓣。
一夜的好睡,次日雨雪初晴,墨浅裳醒来的时候,瞧见镜匣前的粉瓷瓶子里,还插着几支腊梅花。
昨晚花前月下,君临渊是如何一步步将她抱回慈宁宫的事情再一次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她的脸一下子红透了。
“娘娘,您醒了,奴婢这就为您准备梳洗。”
墨浅裳略略犹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初桃,昨儿晚上那些刺客抓住了吗?”
“娘娘……两位王爷昨儿已经开始查了。”初桃轻声道,“薛宛如今借着这个事,昨晚又抄了几个家……不过抄的都是一些世家大族,听前头议论说,国库一下子丰盈了不少,等于大周多了一年的银钱呢。”
“你们没事?”
“咱们都好着呢,娘娘没有惊到就好。”
墨浅裳这才放心点了点头。
“启禀太后娘娘,各宫嫔妃已经等在外面给您请安拜年了。”正说话的当口,彩鸳已经从外头进来,笑着冲着墨浅裳福了福身,“奴婢已经安排她们进正殿等候了,您现在就过去吗?”
墨浅裳又最后瞧了一眼铜镜中自己的妆容,便冲着彩鸳点了点头,抬手扶着初桃慢慢的站起身,“走。”
按照以往宫中的规矩,嫔妃们是第一波过来慈宁宫请安的。
墨浅裳端坐在慈宁宫正殿的凤座上,稳稳的受了嫔妃们的大礼。
之后赏了早就准备好的红包,又端着太后的架子,说了一些吉祥话,这才吩咐人散了。
沈星摇和苏予棠好像有什么要说一般,磨磨蹭蹭地不肯走,何林遥见状,索性笑着道,“娘娘,嫔妾还有些宫务想要禀告给娘娘听呢。”
沈星摇和苏予棠只能在偏殿候着。
“还没吃呢?陪哀家一起去暖阁用膳?”墨浅裳笑着问道。
“谢娘娘恩赏。”
步入暖阁,墨浅裳笑吟吟的对跟在她身后的何林遥说道,“身子怎么样了。”
“……娘娘,若是嫔妾的身子好了,你是不是就把宫务交给嫔妾了……连带着之后的春选,都要嫔妾操心了?”
“……如今后宫里,墨雪澜实在靠不住,玄素公主还不知道何年马月做的上皇后之位了,哀家到底是太后,身子又不大好。也只能辛苦辛苦你了。”墨浅裳自己都有些不大好意思了。
何林遥低下头,“嫔妾知道,这是嫔妾的本分,嫔妾该做的,这段日子躲闲,累到娘娘了。”
墨浅裳讪讪地喝了口热浆,忙递了眼色,让初桃把宫务账册拿了来,递给了心不甘情不愿的何林遥手中。
“这日子马上就要好起来了。”墨浅裳也心知,自己一顿饭便哄得人家替自己做宫务,实在……有些不厚道。
“开春了,按照祖制,是该选秀了,到时候且瞧瞧,兴许皇后也能够娶进来了,到时候宫里头热闹起来,皇后娘娘也会管理宫务,咱们就都松口气了。”墨浅裳笑着哄着。
何林遥垂头丧气地道,“虽说新帝登基之后第二年春季择选新人进宫是祖制,不过既然陛下不愿意,又坚持要守国孝母孝,到时候兴许会变成别的说法也有可能。”
说着,又试探着道,“总该选几个人,让宫里头没那么冷清,皇帝旁边有个人伺候着才是。”
墨浅裳寻思,她哪里管得到君临渊头上。
她要是上前劝两句,还不知道君临渊会怎么发脾气呢。
想起昨晚的事儿,她脸还有些挂不住。
“不过说到闹腾,年前才进宫的两位才人近来如何了?”墨浅裳挑眉
何林遥一下子又不说话了。
见何林遥没有再回话,墨浅裳又继续不动声色地开口道,“如今在外头坐着,可是缺吃少喝了。有没有闹腾?”
“太后娘娘放心,自从她们院子走火她们搬进冷宫后,嫔妾已经吩咐过了。再闹,就去永巷里头住,御膳房按照规制送这吃食,过冬御寒的东西也都送去了,娘娘放心。只不过,她们倒是有几次想要找墨婕妤,嫔妾立了规矩,倒是没见再闹腾了。”
听到何林遥这么说,墨浅裳才勉强松了口气,“还好有你在,不然这宫里头,哀家兴许还真弄不成这么些事儿。”
何林遥见到墨浅裳一脸轻松,便低声笑了,“娘娘你也太担心了,再怎么不知道天高地厚,进了宫还能让她们恣意妄为不成?”
“哀家是真不想见她们。”墨浅裳摇了摇头,勾起唇角,“她们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娘娘,您总是要见见她们的。”【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