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我带到柳家湾?我的生母呢?还有我的父亲,他是谁?”沈彤紧紧握住拳头,难道她是沈若谷的外室所生,不会,如果她是沈家的外室女,一清道人方才就不会用那种轻蔑的口吻和她说话了。
外室女亦是沈家血脉,亦是沈若谷的骨肉。
破庙之中忽然又安静下来,落针可闻,静得令人窒息。
良久,一清道人才说道:“你真想知道你的身世?”
“是,这才是你要和我做交换的条件吧,我当然要知道。”沈彤说道。
“好,那么贫道就告诉你,也让你心里明白,认清自身,知道自己是什么贱种!”
“你的生父姓阎,与后晋皇室沾亲,为人狠毒,杀人如麻,后来死在龙虎卫手中,他在生前宠幸一名歌姬,但是他的夫人不许那歌姬进门,他只好将歌姬养在外面,因此,那歌姬才逃过一劫,没有与他们全家一起被龙虎卫杀死。你是他的遗腹女。那时贫道刚到柳家湾,便得到消息,知道他还有个外宅,于是贫道便匆匆赶过去,那歌姬生你时吃了点苦头,你刚出满月,她就死了,把宅子和首饰全都交给你的乳母,让乳母把你抚养长大。那乳母正愁无处打发你,见贫道去了,便把你送给了贫道,自己带着钱财逃往他乡。贫道知道你是虎狼之后,便想斩草除根,忽然想起黄氏即将临盆,而你又是女子,难堪大用,便把你带到了柳家湾。”
这番话很长,一清道人说完就再也支撑不住,终于晕厥过去。
沈彤怔怔出神,她不但不是沈家的孩子,而且她的父亲竟然是后晋遗老遗少!
所以她才会被送进死士营吗?
因为她的父亲是后晋的人,而她的父亲全家都死了,后晋的那些人查到她的下落,便把她找回来送到死士营。
前世她进入死士营之前,死士营里已有很多人了,那些人说不定也有像她这种身世的人。
这一世她险些又被送到死士营
短暂的无所适从之后,沈彤冷静下来,她想起一件事。
那年陶世遗带她到老龙王庙,她在那里见到了屠卫
不,屠卫来接的不是阎家的孩子,而是沈家的!
除非屠卫并不知道她的身世,在他来之前,上面没有告诉他。
只有这一个可能,否则这件事就说不过去了。
沈彤走过去,捏住一清道人的人中,一清道人缓缓醒来,沈彤沉声问道:“欣妩是谁?”
前世,欣妩比她早三天进入死士营,而这一世,欣妩从未到过死士营。
她早就猜到,前世欣妩之所以会去死士营,就是为了她,欣妩一直在她身边,直到她跳入悬崖。
这一世,她没有去死士营,所以欣妩也没去,早在野猪岭时她就试探过了,她执拗地要取欣妩这个名字,就是在试探,那时她就看出来了,欣妩虽然不想要这个名字,但是却没有起疑。
这一世,没有辛六,也没有辛五。
“欣妩,什么欣妩?”一清道人刚刚醒来,脑袋还没有完全清明。
“就是我阿娘的养女,被陶世遗养在野猪岭用来给我做替身的那个小女孩,她和她的母亲都是什么人?”
欣妩的母亲当然并非她的亲生母亲,那个女子后来假扮黄氏被飞鱼卫抓走,藏在一口大箱子里抬去了杨家。
欣妩从小就被当成沈彤养大,但是只要是人,就不会是从石头里崩出来的。
“你说她啊,她是陶世遗找来的吧,贫道也是直到你们来了西安才知有她这个人,当年贫道把你交给黄氏后就离开了柳家湾。”
沈彤看出一清道人在这件事情上没有说谎,但是关于她的身世呢?沈彤直勾勾地望着一清道人。
她是后晋的后代,龙虎卫是她的杀父仇人,太祖皇帝、秦王、宜宁郡主、萧韧、蒋双流都是她的仇人,如果不是这些人或者他们的父辈推翻了大晋,剿灭了后晋小朝廷,那么她的家族就仍然存在,她的父母也不会死。
“阿娘知不知道我的身世?”沈彤问道。
一清道人冷笑:“那妇人当时刚刚生下孩子,身体虚弱,得知贫道要带走她的孩子,她竟然从床上滚落到地上,跪着求我放过她的孩子。后来贫道终于说动了她,她才肯把孩子交给贫道,贫道又把你放到她的怀里,那时你饿坏了,钻进她怀里就要找奶吃,她不忍把你放开,让贫道出去一下,她要给你喂奶,于是贫道便趁着这个时候,带着孩子离开了柳家湾。若是让她知晓你的身世,她是万万不敢给你喂奶的,也更不敢收留你。”
不知为何,沈彤松了一口气。
阿娘不知道她的身世,而她是吃着阿娘的奶长大的。
“好了,贫道又快要撑不住了,你快让人护送贫道去就医,快去!”
沈彤看他一眼,没有说话,她走到破庙外面,把手指含在嘴边打了一声呼哨,两个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面前。
沈彤指指里面的一清道人,道:“送他去治伤吧。”
这两人正是许安和路友,两人答应一声,便进庙把一清道人抬了起来,刚刚走到门口,沈彤忽然说道:“他的伤太重了,就这样抬过去,怕是到了地方人也死了,还是我亲自去请吧。”
一清道人大怒,骂道:“沈彤,你不能言而无信!”
沈彤走过去,朝着他的老脸就是一记耳光,道:“你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还想骑在马上过去吗?走到半路你就死了。少废话,我答应你的事,不会食言!”
然后,她对许安和路友道:“看好他,别让他使什么妖蛾子!”
说完,她还是不放心,随手砍下一截供桌腿塞进一清道人的嘴里,一清道人啊啊两声,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沈彤又打了一声呼哨,火儿欢快地跑过来,沈彤翻身上马,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半个时辰后,大夫便被请过来了,沈彤焦急地对老大夫说道:“我们路过这里,看到一位道长受伤在此,一看竟然是秦王府的一清道长,您老看看还能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