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每一个老师的教书生涯中都会遇到这样的学生,他们是好学生,因为他们很用功;他们又是坏学生,因为他们的成绩很差很差。
这种学生很少,但是一定会有。
沈彤就是这难得一见、集好坏于一身的学生。
就像现在,池先生翻看着写得很认真,但是却一踏糊涂的功课,不胜唏嘘。
天赋确实很重要。
放下沈彤的功课,池先生拿起阿少的。他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嘴边不由自主溢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还是那句话,天赋确实很重要。
池先生还记得萧韧曾经说过沈彤出身书香门第,只因自幼失怙,才荒废了学业。
唉,所以说,同一棵树上结出的果子有酸有甜,同一块地上开出的花朵有红有黄,即使是书香门第里生出的孩子也不一定都会读书。
倒是这个阿少,听说是募兵之后。但凡是当募兵的,都是穷苦人家,大多都是不识字的。可是阿少却是个读书种子,难得的读书种子。
忽然,池先生听到背后有动静,他转过身去,就看到两个小脑袋正从门缝里探进来。
池先生失笑,对沈彤和阿少道:“下课吧,一盏茶后再回来上课。”
沈彤和阿少起身应是,一前一后走出屋子,早就等在门口的芳菲和小妹急不可待地跳出来。
“小姐,梅嘘”
很快,沈彤就知道了刚刚发生的事。
她问道:“路大叔往哪个方向去了?”
芳菲和小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她们急着回来报信,没有留意路友跟去了哪里。
一直没有说话的韩无忌走了过来:“我去看看吧。”
沈彤看着他单薄的臂膀,道:“我们一起去。”
韩无忌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沈彤对阿少道:“你留下上课,把先生讲的记下来,回去以后讲给我听,我去向先生告假。”
梅胜雪快步穿过人群,走出闹市。她没有回到王府别院,那个困住她几个月的院子,她再也不想回去了。
她停下脚步,老全从她身边走过,她轻声说道:“找一家客栈先住下吧。”
这是一家很偏僻的客栈,因为偏僻,所以冷清;因为冷清,所以破烂。
梅胜雪走上咯吱作响的楼梯,走进老全开好的房间,她刚刚坐下,老全就走了进来。
“十姑娘,我们何时动身?”
梅胜雪上下打量着他,冷冷地说道:“该动身时就会动身了,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该问的不要问。”
老全欠欠身子,连忙应是。
梅胜雪冲他挥挥手,老全悄悄走了出去。
他是第二次见到这位十姑娘了,上一次见她时,大焦还活着。
他是大焦的手下,那时大焦拢了一二百人,他们劫富济贫,好不快活。后来有一天,大焦开心地告诉大家,他的未婚妻找到他了,他们快要成亲了。
大家都为大焦高兴,说好要让大焦请他们喝喜酒。
他们见到了大焦的未婚妻,那个长得像小孩子的十姑娘。
大焦说要在成亲前做件大事,那时他们没有多想,后来才知道大焦是为了他的未婚妻十姑娘。
在此之前,他们虽然打打杀杀,可是从不会招惹官府,可是那一次,大焦带着他们去打了官府的人,后来他们还杀了飞鱼卫,官府下了海捕公文,飞鱼卫四处追杀,弟兄们有的死了,有的跑了,还有的失散了。
再后来,他们看到大焦的人头被挂上了城门
老全倚着墙站着,客栈的外墙上满是小孩子们用石头和黄泥巴画的小狗小猫小王八,一个肥胖的妇人甩着一双红彤彤的手,粗声大气地冲着小二呼喝,这是客栈里的老板娘。
忽然,老板娘看到了他,痴肥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问道:“客官,晚饭想吃点啥,咱们这里能炒菜,还有上好的西凤酒。”
老全身上的璐绸袍子是新缝的,看上去既像是大户人家的管事,也像来西安办货的行商,无论是哪一种,都是老板娘喜欢的客人。
老全笑笑,道:“煮两碗牛肉汤面吧,再来十个馍。”
他想了想,又道:“准备十斤酱牛肉,不急,明天要。”
梅胜雪紧贴着窗户,听说下面老全和老板娘说话,她冷笑一声,老全要十斤酱牛肉,那是笃定她明后天就要动身了吧。
她也想明后天动身。
她开门叫来了小二。
小二是个十四五岁的半大小子,梅胜雪要了一坛西凤酒,她又给了他一串铜钱,道:“你去王府别院,找一个叫朗月的小道童,把这坛西凤酒给他送去,他若是问你是哪里的伙计,你就实话实说。”
一直躲在暗处的路友已是大汗淋漓,他一路跟过来,看着梅胜雪进了客栈,他正想也进去,就看到跟着梅胜雪的汉子走了出来,就站在客栈门外,一看就是在放哨儿。
路友急得抓耳挠腮,想进去不行,想离开也不行。
有个小伙计捧着酒坛子从客栈里出来,从路友藏身的大树前走过时,路友吸吸鼻子,西凤酒,没错!
他给了自己一巴掌,真没出息,这个时候还想喝酒。
他看看不远处的街道,他留了记号,也不知道沈姑娘能不能找过来。
那是只有他们五人才知道的记号。
芳菲和小妹去给沈姑娘报信了,这个时候也该来了吧。
路友打个哈欠,他看到守门客栈门口的男人不知何时手里多了一个碗,那人像条狗似的蹲在门口,大口地吃面,旁边的地上还放着一个小筐,里面像是装着很多馍。
路友皱眉,这是一个惯常吃苦的人。
路友的肚子咕噜噜叫了,他也饿了。
他又打个哈欠,不能睡觉,也不能嫌饿,他要再等等。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先前的小伙计进了客栈,又过了一会儿,路友看到有两三个客人也进了客栈,他们挑着一个大箱笼,想来是投宿的,看来这家小破客栈生意还挺好。
可是他猜错了,那几个客人没有住下,片刻后就出来了,依然抬着那个大箱笼。
“大热的天,也不嫌累,将就住下不行吗?”路友嘟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