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清晨,天刚蒙蒙亮,沈彤就带着芳菲走出了家门。
韩无忌、阿少和小妹也正从隔壁出来,每天的这个时候,他们便动身去池先生家里上课。
池先生家里只有一个老仆服侍他的起居,他们到的时候,老仆忠伯正在煮粥。
韩无忌和阿少放下书包就去打扫院子,小妹帮着忠伯看火,忠伯腾出手来去服侍池先生起床。
芳菲拿了鱼食,蹦蹦跳跳地去喂鱼,院子里有只硕大的青花鲤鱼缸,里面养了十几条肥硕的金鱼。
待到忠伯推着池先生出来,粥好了,鱼喂了,院子也打扫得干干净净。
沈彤在来的路上买了油条和肉夹馍,就着清粥和小菜,大家一起用了早饭,沈彤和阿少跟着池先生去上课,韩无忌坐在台阶上发呆,芳菲和小妹溜到街上买零嘴儿吃。
出了池先生家住的巷子,穿过一个十字路口,就是西安城里有名的南味坊。
在南味坊做生意的都是南方来的人,有江南的,也有两湖两广和川贵的。所谓南味,故名思议就是南方的风味。这里的铺子也和别处不一样,前面是店铺,后面是作坊,因此显得格外热闹。
芳菲是南方人,所以特别喜欢来这里。
“我们那里的腊肉和西安的腊肉味道一点儿也不一样,不但有腊肉还有腊鱼腊鸡,西安就只有腊牛肉和腊羊肉。”
想起腊肉,芳菲咽了下口水。
小妹摇头:“上次你买回去的腊肉我尝了,太肥了。”
“那是杨妈妈不会做,她炒得不好吃。”
“江妈妈炒得好吗?”小妹问道。
“也不好吃,江妈妈把腊肉放到锅里炖”芳菲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停下脚步,把食指竖到嘴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小妹怔了怔,顺着芳菲的目光望过去。
阿劳干货铺。
是一家卖干货的铺子而已。
“芳菲姐”
小妹正想问问芳菲是怎么了,芳菲低声对她说道:“你在这里等着,别跟着我啊,危险!”
没等小妹反应过来,芳菲就跑向那间铺子。
她没进铺子,只是在铺子门口向里面张望,然后便坐到铺子旁边卖凉粉的摊子前吃起凉粉来了。
小妹看着不远处吃得津津有味的芳菲,寻思着芳菲姐是想吃凉粉又不想带着她呢,还是不想带着她呢。
可是芳菲的凉粉吃了还不到一半,忽然就把碗举起来了。
干货铺子里走出来一个人,是个小女娃,和小妹差不多年纪,八、九岁的样子。
芳菲把脸藏到凉粉碗后面,只把眼睛探出来,小女娃步履匆匆,目不斜视,她快步从凉粉摊子前走过,消失在人群之中。
直到看不见她了,芳菲才冲着还在不远处傻站着的小妹招招手,又要了一碗凉粉
下课回家的路上,芳菲一副欲言又止的小模样,沈彤假装没有看到,回到书院街,芳菲终于忍不住了,煞有介事地关上门窗,又不放心地打开门缝向外张望,确定没人偷听,才压低声音对沈彤说道:“小姐,您猜我今天看到谁了?”
“卖冰糖葫芦的刘老汉?”沈彤笑着问道。
“哎呀呀,才不是呢,我看到梅良心了,就是春鹊了,不对,她叫梅什么来着”不是芳菲记性不好,要怪就怪年代久远,芳菲已经想不起来春鹊的真名叫什么了,只是记得她是个没良心的,扔下未婚夫婿不管,自己躲起来,那不是没良心是啥?
“春鹊?梅胜雪?你在哪里看到她的?”沈彤吃了一惊,自从那年冬天在京城,她把梅胜雪摆了一道,她就懒得再想起这个人了,总也不想起,也就快要忘掉了。
“就是在南味坊的阿劳干货铺啊,奴婢看到她进去,又看到她出来,她进去的时间不长,我的一碗凉粉还没有吃完,她就出来了。对了,小姐,她的样子一点儿都没变,还和以前一样的,她真的没长个子,看上去和小妹一样小呢。”芳菲还记得,小姐曾经说过春鹊不是真小孩,那时她还想不明白,怎么就不是真小孩了?现在她相信了,这都好几年了,小姐和她都长大了,可是春鹊还是老样子。
也多亏梅胜雪还是老样子,否则芳菲也不一定能一眼认出她来。
沈彤知道梅胜雪这些年都在做什么。
那年在京城,沈彤发现护国公府里那口大箱子里的黄氏是假的,于是她就故意露出端倪让梅胜雪上当,后来护国公府里果然传出有内奸的消息,接着便撤去城门口的搜查,不再抓捕小孩子。
再后来,沈彤便来了西安,还是萧韧告诉她,拔出萝卜带出泥,杨家抓内奸连带着清理出不少人,而那个装在箱子里的女人,也在那次的事中被误杀了。
沈彤猜到那次的事情,梅胜雪和她的人定然元气大伤,可是梅胜雪来西安做什么?
梅胜雪必有所图。
沈彤起身去了隔壁,今天刚巧,许安四人都在家里,沈彤便把芳菲遇到梅胜雪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阿治的眼珠子登时瞪圆了,怒道:“善恶终有报,这一次我让她有来无回!”
当年,阿治被梅胜雪倒打一耙,让他受了重伤,若不是遇到沈彤出手相救,他早在破屋里就已经死在了飞鱼卫刀下。
虽然已经过去好几年,可是想起那个恶毒的小女娃,阿治就恨不能一刀割下她的脑袋。
许安用手指弹弹桌子,示意让大家都静一静。
“当年是我们一时疏忽,没有想到那女子这般恶毒,现在情况已经不同,就凭我们几个,想要她一条性命轻而易举。可是沈姑娘说得对,我们现在首先要搞明白的,就是她为何会来西安,西安有没有她的同伙。”
许安说完,众人一起看向沈彤。
沈彤抿了口茶,说道:“其实我更想知道,她是否受雇于人。”
几年前的梅胜雪并没有受雇于人,可是几年之后,尤其是她的人元气大伤之后,她会不会受雇于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