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黑暗袭来,那时候连他自己都以为自己要死了。
实际上,真实情况与他的认知也出入不大。
所有人都以为他被盛怒的官将军一击毙命,而当时的情况亦混乱不堪也没有人想到要检查他到底死没死透,他当夜便被府中之人用一卷草席卷了扔到了城外的乱葬岗。
其实那个时候的他还并没有死,但是却身受重伤,离死也不远了。
静静地躺在那满是恶臭的乱葬岗里,他在绝望中等待着死亡。
可谁曾想,当天夜里圣女便打晕了将军府守备的侍卫,自己一个人偷偷跑了出来。她将自己从小带在身上的保命丸给他服下,这才算是堪堪捡回来他这一条命。
而在念雪的记忆中,那也是他这一生中最后一次看见圣女。
服了保命丸之后醒来的他还躺在地上动弹不得,而圣女将他送到一处破庙之后,便又要起身返回将军府。
他自然是不同意的,如官将军那般半点都不肯相信她的人,根本就不值得圣女这般美好的女子为他付出。
他虽是局外之人,但是却看得分明。
但是身受重伤的他又如何能阻拦的了她,她为了那个男人,还是义无反顾地返回了官家。
再然后,日子便在等待中一点一点地过去。
他在破庙中躺了整整三日都没有等来她的归来,最后是被一位过路的老人看见,将他带回了家中。
而等他终于养好了自己身上的伤,一能下床便往将军府而去。
这回的他并没有看见她,因为她将他挡在了门外。
隔着一扇门,他不知道她脸上到底是何表情,他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哭,也不知道她为什么非要这样做。
她只告诉他,说她发现自己已经怀了官将军的骨肉。
但是因为曾经受过的伤害,她的身子底子很差,一定要服用专门的药物才能撑到顺利生产。
她求他帮忙,要他回一趟长生宫,去长生宫中拿来那种药。
他信了她的话,二话不说便启程回了长生宫。
但是毕竟当年他们二人是叛出长生宫去的,如今想要回来求药,谈何容易。
于是又在长生宫耽搁了一些时日,他历经艰险终于求来那药。
可谁又能料到,等他再回到将军府的时候却发现,圣女已逝。为了帮官将军生下他们那个早产的女儿,她甚至连自己的生命都付出了。
可是官将军呢?他却还念着旁人说的话,以为她早已背叛了她,不去管难产的她,也不去管她用生命换来的那个孩子。
他竟能对她冷漠如斯。
无边的恨意如野草般在念雪的心中肆意生长,从那时起,他便暗暗立下了誓约,有朝一日一定要杀了官将军与官夫人给她报仇。
于是他毁了自己的容貌,烫坏了自己的嗓子,舍弃了自己原来的名字,带上了面具成为了一名徘徊在凤溪国的冷血杀手。
他再也不是如风了,当年那个总是怀着赤子之心的如风早已随着圣女的逝去而一同消失了。如今活着的就只是念雪,一个怀念着蓝雪鸢的,可悲的人。
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一过,便是十几年。他也没有想过在这么多年之后,他竟然会被蓝雪鸢的女儿称做‘叔叔’。
当真是世事无常!
而听完他这样一番讲述,官七画终于是将曾经的那件事给弄了个清楚。
“原来是这样。”
如今说来,这倒是个很复杂的感情故事。
她的娘喜欢她的爹,但是眼前这位念雪叔叔却又暗暗恋着她的娘,最后因为她爹是个渣男,不仅害死了她的娘,还让这位念雪叔叔丧失了好好活下去的信念,成为了一名一心只想着报仇的痴人。
现在这个痴人潜伏在京城里,就是为了杀了她爹。
真是剪不断理还乱的一段关系。
官七画坐在火堆旁,撑着自己的脑袋轻声叹息。
“我娘当年到底该是如何模样啊!竟然让两个男人都因为她而变成了这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官七画这番感叹也触动了念雪的心,他一双黑眸痴痴地盯着眼前那绚丽的火焰,也不禁叹了一口气。
“当初,我与圣女最后一次分别,便是在此地。”
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这里还是一座废弃的破庙,而经历了这么久的风霜雨雪,当年的破庙更破,只剩下了几堵围墙。
但是却也正是这几堵围墙,轻而易举地便将他围困在这里,自己出不去,旁人也进不来。
世事变迁,却只有他一直没变,固执地守在此处,等着终究有一天能和她重逢的时候。
希望那个时候,她不要怪他来得太晚,让她在黄泉路上久等……
心中痴念着少女那明眸善睐的模样,念雪暗暗地抿紧了唇,手中微微一用力便将那原本握在手中的木柴生生捏碎。
“官夫人,官将军。他们都该死!”
突然的怒斥又将官七画吓了个激灵,而她望着他手上已然化成了粉末的木柴,不禁又瞪大了眼睛。
高手果然不一样啊!这折木柴,竟然还用捏的。
不过吓归吓,他这一番话倒是突然提醒了官七画。
官夫人如今愿意花重金请念雪出来刺杀她,那不正说明官夫人已经在害怕她了么!
她如今见不到自己的女儿,也攻击不到官七画,便只能走这种旁门左道的路子想要除掉她。
可若是当官夫人发现念雪并没有得逞,她官七画还依旧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呢?
是了,想到自己那天真如鹌鹑的女儿还处在旁人的魔爪下,官夫人作为一个母亲,她会害怕,会紧张,会为了自己女儿的安危而不顾一切。
而等官夫人要不顾一切地来对付她的时候,她未必还能如今日这般招架得住啊!
毕竟像今天这种惊天的把柄可不是每日都有,更何况官夫人的实力确实也不容小觑。今日她是拿住了她的软肋,令她一时间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但是等官夫人回归神来,真正对她用大招,她可能还真不是她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