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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7章 谁才是霸王

  安瑾年和易云深吃完宵夜回到江南一品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这么晚,其实安瑾年是想睡觉了,可偏偏之前答应了易云深一起看哥哥的《霸王别姬》,所以她也不敢提睡觉的事情。

  还以为易云深记错了,可等他真的把《霸王别姬》的黑胶片找出来时,安瑾年不得不佩服这男人的记忆力。

  “《霸王别姬》初映的时候我也没看过,那时候我还小,也看不懂。”

  易云深放上黑胶片才对身边的安瑾年说:“后来第一次看,还是高中毕业那年暑假,拖人从港城找来的黑胶皮,当时刚得到这套放映机,于是就第一次看了”

  “好看吗?”安瑾年淡淡的问。

  “嘘,已经开始了”易云深示意她看前面的荧屏。

  安瑾年抬头看向前面的屏幕,果然,身穿戏服的张丰毅和张国荣正携手走向舞台,俩人说是来走台,然后有人说帮他们开灯,紧接着,时光被拉回到了1924年的冬天,蒋雯丽饰演的母亲抱着小豆子在喧闹的北平大街上穿梭,在人群里挤来挤去,其实是在为怀里的孩子找去处

  当母亲在寒冷的冬天把小豆子右手上那根畸形的指头切掉时,安瑾年的心本能的颤抖了下,母亲,果然还是最能为孩子考虑的那一个

  整部剧一直很压抑,安瑾年看得很憋屈,有几处伤心时,她的鼻子酸涩得,眼眶里也溢满了泪水

  《霸王别姬》之前夏迎蓝跟她说过,但也就三言两语,并没有过多的描述,大约是说哥哥演的程蝶衣凄美,哥哥死后,再无蝶衣什么的。

  电影两个多小时,知道最好,打倒“四人帮”后,师兄二人在分离了22年的舞台上最后一次合演《霸王别姬》,虞姬唱罢最后一句,用他送给霸王的那把注满他感情和幻想的宝剑自刎了,蝶衣在师兄小楼的怀中结束了自己的演艺生涯,也结束了这出灿烂的悲剧。

  电影看完,已经是凌晨一点多,安瑾年吁嘘了半晌起身,却发现易云深还坐在那,整个人还没从电影里走出来。

  “云深,我去洗澡了。”安瑾年轻声的跟他说。

  “哦”易云深这才回过神来,抬头看着她问:“你觉得霸王那个人怎么样?”

  “哪个霸王?”安瑾年看着他问:“是唱戏的哪个,还是戏霸?”

  “啊你喜欢的是那个?”易云深眉头一挑,别有深意的问。

  “袁四爷。”安瑾年淡淡的答。

  “为什么?”易云深诧异的看向她。

  “因为他才是真正的霸王!”安瑾年淡淡的道,接着补充了句:“我认为他才是真正的霸王。”

  “诶?”那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四爷从最初的亮相,到最后的昂首走向死亡,他都是真正的爷们。”

  安瑾年语气淡然的说:“四爷闯入段小楼和程蝶衣的世界时,他出手大方送整套珍珠钻石头面,这不稀奇,有钱人捧戏子,挥金如土很正常。难得的是他没有强行逼迫程蝶衣,即使段小楼和程蝶衣拒绝了他,他也是脱帽彬彬有礼而退,这不仅表露出他有涵养,而且还表露出他那份从容笃定”

  正如戏里,他不焦,不燥,不馁。他也不曾使甚卑鄙手段,因此也不曾在段小楼和程蝶衣之间造成裂痕。相信他在追求(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之中,纵是满心渴望,亦保留有所不为的原则。

  程蝶衣是四爷心目中一顾再顾,倾城绝世的佳人难再得,而四爷对于蝶衣,欣赏的成分远多于儿女私情。

  所以对四爷来说,程蝶衣绝不只是一个美貌的戏子。在蝶衣身上,他看到京戏的化境。那是他一生痴狂的东西。对他来说,蝶衣已是艺术完美的象征。

  事实上蝶衣的性别真的已经不是这一场爱的焦点。四爷并不是真正的同性恋。他爱蝶衣不是因为他是个美好的男人,而是因为他是个美好的人。

  整部戏里,袁四爷是真正懂得蝶衣的人。他说,在看蝶衣演出时,有那么两三刻,他有所恍惚,疑为虞姬转世再现了。

  四爷曾问程蝶衣:“你愿作我的红尘知己吗?”

  “实际上,在这部电影中,蝶衣真正的知己,唯四爷一人而已。不论蝶衣答不答应,承不承认,他与四爷都已经是一对孤独的红尘知己。

  “是吗?”易云深诧异的问:“那段小楼呢?他难道不是蝶衣的知己?”

  “不是,段小楼不是。”

  安瑾年淡淡的道:“段小楼始终不曾走进蝶衣的内心世界,在他眼中,蝶衣只是一个过度痴迷于戏,过度痴迷于他的师弟。”

  “但蝶衣是虞姬,是为了内心完美坚持而死的虞姬,段小楼却是寻常的人。”

  “所以,蝶衣和四爷,这两人,一个戏痴,一个戏霸,才是两颗熊熊燃烧的灵魂。”

  “当然,四爷最后也是走向了死亡,洪亮的声音宣判了他的死亡。群众撕裂了他的姓名。在一片扭曲的人脸与沸腾的骂声之中,四爷昂然抬首,迈着四方步被押赴刑场。”

  “四爷痴爱戏剧的一生,始终与舞台无缘。但生命的最后一幕,他终于能够在台上完成。他以最完美的姿势退出了人生。那是一种王者的步伐。那是漫长的演出里,最终的,绝世的一折,仿佛西楚霸王的拔剑自刎,尘埃落定。”

  “后来,文革的到来,段小楼在逼迫下屈服,为求自保当众揭发蝶衣。又与菊仙划清界线。我知道在那样的乱世人性,他的做法无可厚非。但,我想,倘若四爷还活着,倘若四爷遇到相同的境遇,必定不会如此。”

  易云深听了她的话松了口气,抬手撩起她额前的刘海道:“谢谢你给我这么精彩的讲解,说实在的,这是我第二次看这部电影了,但我没有你看得懂。”

  安瑾年听了他的话不好意思的笑:“这只是每个人的看法不同而已,每个人心里霸王不一样,但大家心里的虞姬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