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两支,这一边陆铮从两河回到了金陵,在天下人眼中他是中了奸人的暗算,丢掉了在两河的兵权,朝中替他叫屈的人挺多呢!
而另一边,龙灵秀兵败退回山东,在山东的地界上她和谭磊两人在中军帐和众将议事,气氛已经压抑严肃到冰点了,这一次辽东军西征大败而归,损失惨重,八万铁骑西征一个子儿没捞到,反倒折损了近五万人,只剩下三万多兵马了。
现在整个山东境内的辽东军一共只有五万人了,这五万人还能守得住山东么?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对辽东军来说,两河之败让天下人看到了辽东铁骑的虚弱。
所谓辽东铁骑不可战胜的神话完全破灭了,而这个神话的破灭对辽东军来说才是最致命的伤害。
“真没有想到龙兆桓会这么狠,这一次大水让我辽东军损失惨重,龙兆桓真该遭千刀万剐!”龙灵秀道,“我们退回山东遭遇重创,说一千道一万都是陆铮这个家伙害人,如果不是他的奸诈狡猾,我们何故会遭遇这等惨败?”
谭磊脸色铁青阴沉,他一辈子纵横沙场,经历过的大战无数,像这样窝囊的败仗他还是第一次经历,此时此刻他的心情可想而知了。
“公主殿下,过去的事情我们不用再去计较了,我们还是把握当下吧!眼下我们该如何度过难关?”谭磊道,他顿了顿又道:“根据斥候来报,齐王并没有远离山东,他一直在苏北淮河一带徘徊休养,得闻我们大水淹军的消息,他的先头军又重新北上,很显然,他是要和我们决战来了!
齐王殿下可不比太子,这位殿下可是马上将军,是真正经历过腥风血雨的大将,而且其人城府极深,这么多年他一直隐忍,让人乍以为他并没有野心。然而,这一次平叛山东,他率领十多万大军过来,将金吾卫折损,其他的兵马他据为己有,佯装败退江南,很显然,他也是想蓄精养锐,而后再图天下呢!”
龙灵秀嘿嘿一笑,道:“我这个大哥啊,还真是城府深。不过他重返山东背后必然有陆铮的撺掇,陆铮小儿,最擅长算计人。我甚至怀疑这一次水淹辽东军,陆铮根本就是知情的,他故意不去阻拦龙兆桓行事,这一下,辽东军遭重创,山东又要陷入战乱之中。
再看两河和京畿之地,龙兆桓被陆铮一路之下破了城,虽然太子之位保住了,可是天下人以后怎么看他?他还有什么威望继续担任这个太子呢?”
龙灵秀顿了顿,道:“从这个角度来说,最大的赢家就是陆铮!陆铮离开了两河,可是现在两河道成立了都督府,苏芷是都督。苏芷手底下的那六万兵马都只认陆铮,所以说陆铮的兵马仍然在。
而这一次陆铮回金陵,人还没到,朝廷上据说倒处都是替他喊冤的,认为他受了莫大的委屈,替龙兆桓的莽撞背了黑锅,陆铮到了金陵必然或重用,恰好江南要重振南府军,陆铮此去还能不将南府军建起来?”
谭磊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公主殿下,为今之计我们只能暂时北还,先退守辽东,而后再徐徐图之。我们退回了辽东,天下的局面便又会生变了。
两个太子一个在陇西,一个在京畿,他们两人能和睦相处么?山东让给了齐王龙兆睿,江南能够安稳么?唯独我们在辽东,他们反而不会在意,这可以给我们东山再起的机会!”
龙灵秀点点头道:“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谭将军,我立刻给齐王修书一封,就说我们愿意让出山东之地给他,希望他和我们结盟,从此以后山东辽东两地永结同心,同气连枝,这样我们辽东的环境会更好一些!”
龙灵秀和谭磊两人没费多少功夫便达成了共识,那就是辽东军干脆放弃山东,直接北归把拳头缩回去。他们这个决定做出来,预示着辽东军这一次出兵彻底失败而告终。
可是再仔细琢磨一下,龙灵秀这一次真的失败了么?答案显然是否定的,辽东这一次出兵最大的成功那便是搅乱了天下,搅乱了大康,让大康一下变得四分五裂了。
龙灵秀搅乱天下之后而回再回归辽东,大康此时却已经一分为五了,现在的大康名副其实的成为了诸子夺嫡的局面,众皇子之间互相不信任,互为敌人,父子之间更是没有半分的信任,彼此戒备甚至直接敌对,大康的江山至此已经十分的值得忧虑了。
陆铮到金陵,金陵万人空巷,面对如此喧嚣热闹的场景,陆铮却冷静之极,他并没有和太多人寒暄接触,他也没有回江宁陆府,而是直接奔皇宫去见歆德帝了。
和往常一样歆德帝每日都有大量的功课要做,而等待歆德帝忙完功课是个漫长的过程,不过陆铮却表现得很有耐心,他静静的在茶室等待,神情平静,古井不波。
司礼监大太监冯公公今日十分的殷勤,他亲自给陆铮添了茶,道:“陆大人,从北方过来实在是舟车劳顿啊!陛下自来江南之后,精神比之前要好很多了,一切都好,一切都满意。他还说了,江山社稷自有定数,无需陛下多去关心。想来陛下是看好陆大人啊……”
冯公公这话一说亲近巴结的意思就很明显了,陆铮微微有些惊讶,旋即他又有了所悟。是啊,江南就是好,金陵就是好!
陆铮在回江南之前就对顾家和陈家进行了重新的整肃,江南的局面是陆家一家独大,顾家和陈家在后面拱卫帮助,有了陆家牵头,形成了一个制度,江南的势力便能迅速的崛起。
陆家占据了江南大部分资源,影响力自然就渗透到了朝野的各个层面,在这样的情况下,但凡是想要在金陵有所作为,或者是在金陵立足的权贵,谁不希望能和陆家攀上关系?
而和陆家攀上关系最关键首要自然是看陆铮的态度,只要陆铮点头了,陆家就一定畅通无阻,毫不夸张的说,陆铮现在就是陆家的头面人物了。
“公公客气了,回头陆家有些好玩意儿,我让祖父给公公准备一些。公公闲暇之余出宫,也可以去我祖父那边走走,瞧瞧,你们都是多年的老兄弟了,现在好不容易在江南重聚首,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陆铮道。
冯公公哈哈大笑,道:“陆公咱家肯定要拜访呢!陆公现在威望高,而且老当益壮,陛下有意让陆公重新出山呢!现在朝中正是用人之际,需要像陆公这样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来镇场子,来办大事儿!”
陆铮愣了一下,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陆善长出山?陆善长已经赋闲在家好些年头了,又重新出山么?陆铮忽然想到这可能是歆德帝的一种试探,陆铮和歆德帝接触的时间不短了,尽管现在天下的局面有些乱了,但是陆铮从来就不敢有丝毫的小觑此人。
但从权谋和阴谋诡计而言,歆德帝的手段实在是很高,让人叹为观止防不胜防呢,只是此时他此时忽然要让陆长河出山,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陆铮心中惊讶,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和冯公公两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他一直在茶室等了两个多时辰,冯公公忽然过来道:“陆大人,陛下请您过去呢!”
陆铮跟在冯公公身后直接到了歆德帝的暖阁,暖阁中,歆德帝端坐在榻上,面前放着一瓮清茶,一段时间没见,他的模样有些变化,看上去更加清瘦了。
再看他的衣着服饰,依旧是一袭道袍,可是道袍的袍边上已经没有绣金了,须发也皆白,乍一看颇有仙风道骨的气派,可是仔细一打量呢,却又让人觉得此人疲惫憔悴之感。
陆铮快步走上去,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道:“微臣陆铮见过陛下,陛下,微臣在两河没能替陛下打好仗,没能替陛下守好摊子,两河遭灾,损失惨重,百姓遭罪,这都是微臣之过错啊!微臣恳请陛下降罪!”
歆德帝抬抬手,道:“平身吧!两河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不能怪你,要怪只怪那陆长河,此獠着实凶残无比,其道德之沦丧,心思之险恶让人不能忍受,哎,说起来都是我以前过于仁慈了,总想着浪子回头金不换。”
歆德帝将手中的茶杯一摔,道:“可是这等人就回不了头,十恶不赦之人将其留在世界上就是祸害,此等祸国殃民之徒朕不会再犯错了!
来人啊,传朕旨意,陆长河戕害百姓,十恶不赦,着立刻退出午门斩首,将其罪昭告天下!”
陆铮匍匐在地,一语不发,歆德帝道:“陆铮啊,你何故还跪着啊?”
陆铮道:“陛下不降罪,陆铮不敢起来啊!”
“哈哈!”歆德帝哈哈大笑,道:“你呀,还真是少年人心性,我都说过了你何罪之有啊?”
陆铮道:“微臣乃两河道行军大总管,纵然没有下令决堤,却也有失职之罪,陛下倘若不罚,恐怕不能服众!”
歆德帝一笑道:“好吧,既然如此朕就罚你半年俸禄,另外,免去你两河道行军大总管之职,你继续到朝廷里干吏部尚书吧!
江南朝廷和京城不同,但是当年的江南比京城更有威信。朕相信你一定能够办好这一个差事,一定能不辜负朕的期望!”
陆铮昂然道:“陛下放心,微臣定然努力奋斗,不辜负陛下的信任和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