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春寒料峭,瘦西湖畔的柳条上泛起嫩绿,扬州童子试的氛围已经非常的浓了,尤其是新河县,更是掀起了鼎盛高潮。
新河县县试考场已经准备妥当,地点就在观山书院。
县试考场备妥的当天,按照《十三策》的规划,观山书院组织了一次县试模拟,考后当天放榜,引起了无数的关注和议论。
而其中最引人轰动的莫过于张家未来的女婿田泽朋夺得案首,张家参考的三人,张珍,张唐,田泽朋皆过关。陆铮也应邀参考,却只排在第一百三十名,落榜!
这个消息一出来,轰动张家,田泽朋一时成为了所有人注目的焦点,而张珍和张唐也皆受到了老太太的夸赞奖赏,全家上下一片喜庆。
陆铮去罗冠才那边敲定了县试保人事情,回到西角院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
天气很冷,影儿伺候他泡了一个澡,管家崔大却已经在正厅候着了。
崔大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丫头,看这丫头,约莫十五六岁,鹅蛋脸,薄嘴唇,身段颀长,穿着深色的褙子,面容陌生的很。
陆铮走进正厅,崔大规规矩矩的行礼,道:“陆公子,老太太设宴,二老爷让老奴请陆公子前去赴宴。二老爷说了,童子试是张家的大事儿,陆公子既然参加童子试,身上也肩负着光耀张家门楣之责,老太太也想跟你说说话儿呢!”
陆铮一笑,道:“大管家客气了,外祖母和二舅更客气,那敢情好,我刚刚从外面回来还没吃饭,没想到有宴席吃呢,那走呗!”
陆铮态度爽快,崔大身边的丫头冷笑一声,道:“果然粗鄙无礼,难怪县试都落榜了,似这等人,想跟我家公子争高下?真是不自量力呢!”
陆铮愣了一下,眼睛看向了崔大,崔大也尴尬得很,道:“陆公子,这姑娘名如玉,是田家送过来现在在宝仪姑娘身边伺候,宝仪姑娘怕您不去,便遣她一起来请你呢!”
陆铮一听是田家的丫头,心下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张宝仪和田泽朋有婚约,田家派几个丫头过来先在张家伺候,目的是等张宝仪将来嫁过去之后,能快速适应婆家的生活。
一般来说,这种做法有男方讨好女方之嫌,由此看来田家对这一门婚事很满意,张家也吃了定心丸,现在是要热捧田泽朋呢。
陆铮一笑,道:“大管家,真是宴无好宴,会无好会啊,看来这宴席我不去还不行呢!”
陆铮说得轻松,一旁的影儿脸色却难看之极,陆铮这一次考试不佳,她一直闷闷不乐,现在看到张家这么热情的请陆铮赴宴,她心中更觉得不爽。
平常咋就没看到老太太这么热情?平常二老爷也从来没有询问过陆铮的学业,到这个时候了,两天之后就要下场了,他们倒想起陆铮来了?
“家里的宴席还是不要搞了,每搞一次便丢一次脸,花了银子还被人耻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又何苦呢?”影儿冷冷的道。
她边说话,边狠狠瞪了如玉一眼,别看如玉像小辣椒似的,她也就在陆铮面前抖一下威风,遇到了影儿她心中便生了怯意。
因为她从田家来的时候,家里的人就叮嘱过张家丫头的衣饰,影儿可是张家的大丫头,一等丫鬟,她如玉过张家也就一个小二等丫鬟而已,见到影儿这气势,她心中就犯怵。
影儿得理不饶人,冷冷的道:“一个二等小丫头,尊卑都分不清,也敢来张家来当差?果然是小门小户调教出来的,原本也不能指望有多懂礼呢!”
影儿气势彻底的压住了如玉,陆铮冲着崔大咧嘴,道:“大管家,您老先请!”
崔大恭恭敬敬的行礼,然后在前面带路,现在的张家自从梁实垮了之后,梁家的声势大不如前了,虽然梁家的老人还在,但是缺了主心骨,已然成不了多大的气候了。
这一来,崔大的势头变得更加盛了,崔大依旧是张家的大管家,张家的一多半的生意都是崔大在掌控。
不夸张的说,现在崔大的权柄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其在张家掌控的资源甚至超过了张承西。
然而,即便是这样,崔大现在在陆铮面前都非常的恭敬,客客气气,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丝毫不摆大管家的架子,更不倚老卖老。
陆铮跟着崔大到了老太太的院子里,院子里布置一新,无数的几案摆在院子里,红红的灯笼将院子里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几十个丫头们穿梭在院子里,莺莺燕燕,很是惹眼,而田泽朋等人就坐在老太太的下首位置,一个个志得意满,心情极佳。
因为是家宴,姑娘们也没有避让,都一并在院子里面,还有花寒筠,还有几房的姨娘,还有一个和陆铮关系极其微妙的人也在,此人便是三老爷张承北。
陆铮踏足院子里面,立刻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他目光掠过眼前的所有人,神色淡然,不慌不忙的走到老太太身前恭恭敬敬的弯腰行礼道:
“江宁陆铮见过外祖母,外祖母请我赴宴,陆铮汗颜得很……”
张母轻轻摆手,心情果然很好,她含笑道:“铮哥儿,你在我张家起居生活一应都是照着我张家的哥儿们的例子给的,这一次考试为什么会失手?”
陆铮道:“回禀外祖母,有道是马有失蹄,人有失手,真要怪也只能怪我学业不精,时文功底固然不扎实,经典竟然也没能读精细,得到这样的结果,也是在情理之中。”
张母轻轻点头道:“你知道自己的短板便好,这读书的事儿,强求不得,这读书的事儿,那更是个功夫活儿,投机取巧,歪门邪道终究登不得大雅之堂,好了,发昏也当不了死,你就别说那些个顺耳好听的话了,既然来了,就先一边待着。吃食少不了你的,下去吧!”
张母轻轻的摇手,就像是赶走一只苍蝇一般,陆铮只是淡淡笑笑,他踱步下来,却发现没有位子。
田泽朋等一群人还有张宝仪等一群人故意看他的笑话呢,只听张宝仪道:“我可听说了,这一次县试的最后成绩基本就按照这一次的考核为基准了,大抵已经不会有什么变动了呢!
田表哥这一次夺了案首,后天下场夺得案首也是板上钉钉!”
张承西呵呵一笑道:“这不是听说,而是聂大人亲口所说,大人说了,这一次观山书院的考试权威性高,代表性强,可以说是代表了我县最高水平。县试的名额通过这一次考试便基本可以确定!”
张承西说到此处,矜持的一笑,道:“这一次县试案首,我张家赏赐千两白银,府试案首倘若出自新河县,我张家赏赐三千两白银,院试案首倘若出自我新河县,我张家赏赐五千两白银,泽朋,你要再接再厉,争取多得赏银,这对田家来说不仅是光耀门楣,更是能补贴家用。”
张柔云道:“如果田表哥能够连得三次案首,得小三元,单得到的赏银便有九千两之多呢,哈哈,回头定然要传为扬州佳话了。”
张柔云这一说,无数人跟着附和起哄,好像田泽朋中小三元已经不在话下似的,就在这时候,人群中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田泽朋可是张家的女婿,这谁不知道?就不知道倘若别人得了案首,是不是张家也这般大方慷慨啊!”
这个声音一响起,所有人看向说话之人,此人年过三旬,龅牙鼠须,其貌不扬,却是这一次也要下场的学子,他的身份便是前段时间在新河县炒得沸沸扬扬的福运楼账房郑云。
他今天是作为嘉宾来参加张家的宴席,眼见张家这般做派,他心中不爽,当即便出讽刺之言。
他这话一说,果然引起了很大的躁动,老太太今天请客,张承西趁机请了不少人,其中也有像郑云这样的新河县的科考学子,大家都对张家提出了质疑。
老太太一听这话,哪里受得了?当即她站起身来,将手中的龙头拐杖在地上狠狠的顿了顿,道:
“所有人都听好了,这一次张家立下的赏赐针对的是我新河县所有的学子,但凡是我新河县的学子,能够得案首荣誉,不论出身,不分贵贱,我张家皆有重赏。
赏赐的标准便一如刚才所说,县试案首赏银千两,府试案首赏银三千两,院试案首,赏银五千两!”
老太太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郑云等人躁动才止住,花寒筠趁着这个机会道:“铮哥儿,还站着干什么?难不成老太太说的重赏,你现在就迫不及待的想拿到么?
你还是快坐下吧,真要得到上次那也得等着后天下场之后见分晓,这个时候心太急,恐怕吃不了热豆腐呢!”
大家都等着看陆铮的笑话,花寒筠给陆铮挪出了一个位置,悄无声息的给陆铮解了围,不过,今天的局面,陆铮注定了不会这么轻松就被放过……